“回来了也好,那边的工作我会接手,别担心,上头备了充足的警力等着黑二,落网不过是早晚问题而已,别想太多。”沈泽拍了拍林然的肩膀,看着他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和微微颤抖的眼皮,第一次觉得省厅那些老狐狸这一步棋走岔了。
林然不适合做卧底,起码现在不适合。
“安心养伤,这里是私人医院,保密性很好,缺什么直接按铃叫人就好,工伤下火线,找孙局报销。”沈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点,给林然一些缓冲的余地。
沈泽作势要走,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床上的林然传来一句“小心方白”,带着满腔的疲惫,没什么气力却又掷地有声。
孙局靠在墙壁上一言不发,沈泽握住门柄的手也一顿,整间病房陷入死一般的压抑,明明没有一丝声响,沈泽却好像听到了什么叹息的声音,林然的、孙局的、他自己的。
当所有猜测变成真相,背道而驰的结局未能免俗,可笑又可惜。
那边三人各怀心事,温衍这边也没好到哪里去,他反复确认了好几次周遭没有眼线,才用一张全新的电话卡报了警,然后立刻就地销毁。
温衍不怕沈泽他们发现什么,反正最后的任务就是要炖的清清白白,办事总不可能太过滴水不漏,也幸好沈泽他们多了个心眼,封锁了真实消息,所以传到黑二耳朵里的也就只是“找到了一具尸体”的假消息。
要是说救了一个人,他还得跑到黑二眼皮子底下演一出“天地良心我是真的想杀了他那刀捅的又狠又深血喷出足足三尺高可惜他命不该绝简直痛心疾首”的大戏。
“白哥,老大找你。”一个寸头的小年轻找上门,小心翼翼地敲门,然后恭恭敬敬开口,头都不敢抬。
他其实没比温衍小多少,却还是缩着脖子喊一声哥,因为佩服和歆羡,佩服他说开枪就开枪的魄力,歆羡他能被老大赏识,但也带着一点不可名状的鄙夷。
转身捅身边人一刀这种事,从古至今都为人所不齿,即便是他们这种刀尖上混日子的,也喜欢把兄弟情义挂在嘴边,可这人竟然连装都懒得装。
他要是老大,可不敢把这号人放身边,指不定哪天就会变成第二个陈荣或者林然呢?
温衍在开门的刹那,就已经露出了“和善的眼神”,下巴微微一扬,示意他前面带路,跟着走在后头,前面的小马仔怎么也想不到,有些人表面六亲不认,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实际上背地里自己偷着吃奶糖。
温衍站到门口,就知道黑二用意不善,里面什么人都没有,一间阴冷四壁的房间,除了打的人眼睛疼的刺目灯光和一张长条形桌子之外,再没有其他东西,只差几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蓝色大字,就跟审讯室所差无几了。
明明是混迹黑色地带的亡命之徒,还非要把法制体系那一套生搬硬套,显得滑稽又荒唐,温衍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黑二想做什么,不过是想打个心理攻防战而已。
对方白来说,黑二这一击掐在七寸上,稍有松懈就能击溃他,因为他早就被钉刻在“亲手杀了同伴”的耻辱柱上,动弹不得,这里是眼睛,这里是鼻子,这里是手,这里是脚,每一个地方都裂开了一条缝,只稍轻轻一碰,就可以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