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衍呵了一口气,低头看着掌心新添的伤痕,轻轻摩挲了一下,天子啊,温衍叹息着摇了摇头。
这个位面的原身是云楚的小皇帝楚怀瑾,虽是天子之名,却受命于定王,也就是楚怀瑾的三叔楚复,楚怀瑾七岁被楚复一把扶上位,从名不正言不顺的幼帝成了名不正言不顺的天子,一个受制于楚复的傀儡符号。
楚怀瑾在位十三年,变成了一柄最好用的刀刃,人人说他性情暴戾、昏庸无道,却是楚复最衷心的“臣子”,温衍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他说“今日不上朝”的时候,老太监会是一副毫无波澜的模样,还有为什么这个“皇叔”敢这么早就遣人等在门口了。
楚复不是手伸的长,而是云楚的江山就没被楚怀瑾碰过,从楚怀瑾登基的那天起,江山就已经易主了,姓楚,却不是他楚怀瑾的。
温衍进入位面的时间,恰好是楚怀瑾“身份不适”的时候,心情不好消极怠工反倒变得合情合理。
因为三天前,云楚的小皇帝楚怀瑾下令问斩周原——先后辅佐过两代帝王,忠君爱国、满门忠烈的云楚右相。
当年楚怀瑾还是太子的时候,曾以东宫之礼官拜少师的太傅,可楚复却在周原家中搜到了与边境勾结的信函和一袭黄袍,要楚怀瑾以“谋逆”之罪下令择日处死。
楚复说了,于是楚怀瑾做了。
圣旨一下,震惊朝野,云楚百姓围拢在皇城门口三天三夜,千家烟火不熄,伏跪、呼喊、哭泣,请求当今天子收回圣命,一代忠良最终落得个不得善终的下场。
朝堂上诛心的口舌一谤,化作紫禁门前赤血滚烫的寒风,究竟算个什么东西?
世人皆知云楚天子昏庸残暴,却不曾知晓竟到了这般无心的地步,亲手将自己的太傅送上了那断头台。
雪落得有些大了,顷刻将青石阶覆满,温衍的指尖冻得发僵,掌心渗出的鲜血滴落在窗柩下沿的缝隙间,温衍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远远望了宫墙一眼。
那一片灯海就是楚怀瑾的罪证,以百姓和忠臣的炽血燃着,却也是恨不得泼在云楚坟头脏土的寒冰。
世人皆知楚怀瑾昏庸残暴,却不知他为了保住右相和那些忠良,几乎丢了半条命,明明只是弱冠之年,却身染沉疴,遥望这偌大的皇城,落落寡合的凄凄一人。
天下的悲喜全系在他一人身上,可他的悲喜却从来没有人知道。
温衍伸手轻轻将窗带上,掌心的鲜血顺着脉络坠在一片白雪上,一滴、两滴,复而再度覆上白雪,了无痕迹。
第103章 故人叹(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