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浑噩噩地仓皇沿原路回去,仗着真元深厚,总算没冻死在北绝山外,撑着最后一口气将无间镜送回昆仑山巅。新的大祭司从一排神识被封印的“候选”中睁开眼,已经得到了上一任大祭司的全部记忆,除了年轻,神态语气与前辈无异。
见了掌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祝兰泽生异心,处置他是灵山的天谕,掌门不过秉公处置。我知道大义与私情难抉,掌门心里一定备受煎熬,还请节哀顺变。”
大祭司说的没错,掌门事后回想,也越想越觉得第二长老大逆不道,竟要为了一点无关自己的外国人动摇自家灵山根基。事急从权,他再伤心也没办法,大祭司不也认同他那大义灭亲的抉择么?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是难两全的煎熬罢了。
一个隐秘的真相被掌门自欺欺人地压在心底:他当时根本没有动过杀心,提剑杀人的也根本不是他,是那突然占据他身体的意志。
但他不敢相信,不敢细想,他宁可承认是自己卑鄙无耻,对天资卓绝的师弟心怀妒忌。否则一千多年来,他在洪荒乱世里开灵窍,在最严酷的冰天雪地里磨练剑意,上下求索九死一生,艰难跋涉到今日,难道就是将自己修成了一个傀儡?
心魔低叹道:“凡人为了自我感觉良好,总要自欺欺人,推卸责任,你分明是个好人,却为何要为了道心歪曲自己的本心?掌门师兄,你为何不照照无间镜,看看谁才是灵山的‘侍剑奴’呢?”
悬在澜沧山上空的无间镜突然晃了一下,刹那间脱离了昆仑掌门的控制。
侍剑奴蓦地挣脱镇山神器,一把握住晚霜。
三哥果然通过无间镜影响着这里!奚平心口一热,眼前模糊了。他却没耽搁,立刻给侍剑奴让路脱身。
他得找个契机再碎一次,先强提修为,再设法削弱银月轮和鸳鸯剑阵,才能重新联系上转生木。只要他自由,再不会这么被动,师父不会被他拖累在这进退两难。
只是碎身容易,身碎了神识失去庇护,别说这些大能,撞上个筑基都能让他魂飞魄散,他得还有机会长回来。
或许海底……
然而就在奚平全部精力都绷在无间镜和昆仑剑上时,一只大鹏兽灵凭空出现在他身边,一头撞在奚平身上。
那是蜀人手段,狗娘养的王格罗宝!
兽灵消散,奚平眼前一黑,被撞回无间镜下。
昆仑掌门陷于心魔,其他人可没有,悬无可谓是新仇旧恨,此时刚好赶到,弯刀直指奚平眉心。鸳鸯剑阵和银月轮同时锁定奚平,他立刻一动也不能动了。昆仑第三长老方才从远处听见奚平那两嗓子,杀心顿起,也跟着一剑扫了过来。
王格罗
宝喜得天助,竟阴差阳错大功告成。他趁机钻回水里,无数水生灵兽扑到他头顶,凄厉地嘶吼着赴死,替他盖上千丈肉盾。
这黑手下得稳准狠,哪怕支修就在身边也不可能救下奚平。
电光石火间,支修握剑的手陡然爆出青筋,紧接着补天剑飞了出去,从奚平身上洞穿而过。被镇山神器沾上一点,以升灵的修为,必定形神俱灭,只有照庭先打碎他身体,放出他神识,能给他留一线逃脱的生机。
这是货真价实、不打折扣的蝉蜕剑,比奚平之前自己勉强打出去的强了不知多少倍,他像一把泡沫,瞬间灰飞烟灭,太快了,奚平几乎没觉出疼。
穿过他的剑气去势不减,迎上了致命的外敌。
奚平神识趁机逃窜。
然而就在这时,他在无间镜中看见了自己。
他这时分明只是一团神识,那失控的镜面上却完完整整地映照出了一具隐骨——与永明火中看到的不同,镜中隐骨上布满了铭文。
奚平神识映在无间镜前,昆仑掌门回过神来,猛地甩开第二长老的尸体,一剑刺向被无间镜逮住的奚平。
就在这时,一道清绝的剑光冲上来,晚霜与奚平擦肩而过,替他挡住致命一击。
但周遭急剧盘旋的灵气收拢,漩涡似的将奚平搅在了中间。
照庭、晚霜、几大镇山神器,两把昆仑剑……每一道灵风都足以撕开升灵之躯,隐骨无论如何也凝不出身体。
“阿、阿响,帮……帮个忙!”
“什么?!”
魏诚响才借着升格仙器,刚把翻船正过来,一扭头,见身边的纸人身上开始浮起叫人眼花的铭文。
“我是个半仙,拓的铭文就是个鬼画符,”魏诚响道,“你什么馊主意?要是人多就行,那帮有钱有势的开个厂子就几万人,让他们拿着铭文随便印,上供烧香都行——还不满世界都是灵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