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城外的地势东西以平原为主,南北以丘陵山地为主,若是俯瞰则是两道隆起的山脉相夹的出整片河洛平原,东都城被洛水一分为二,南北山势虽不高陡,却也是连绵不绝,自城南长夏门出,快马疾驰往南一个时辰便可到达陈英所说的桦山,此时正是秋季,桦木林枝叶满山金黄,迎风招展,煞是壮观。
小唐侯未免遇到什么麻烦左支右绌,这一次把黄大仙与王朴一起喊了出来,三人快马加鞭赶到桦山主峰下,在茶寮草棚处停好马匹,问清楚了北坡八角亭所在的位置,快步登山而去。
别说,这桦山还是挺大的,三人登到山腰找到八角亭,却怎么也寻不到附近的墓地,按照小唐侯原本的想法,他还以为会遭遇什么守墓人的阻拦呢,谁知三人逡巡一周,只能见满目金黄秋景。
黄大仙:“王朴兄,你消息灵通,之前没听说这里有墓 ?”
王朴挠头:“听说也没来过啊,谁没事儿来上坟啊?”
小唐侯没有说话,径直走到土道边,拈指摘下一枚叶子,闭眼放在嘴边吹起来,王朴正要问他这是干什么,黄大仙忽然拉了他一把,摇了摇头。
不一会儿,四周无端起了一阵冷风,小唐侯停止吹奏,凝视前方,像是在看着什么“人”,王朴抱着自己的手臂敏感地搓了搓,只听孔捷开口朝那虚空问:“你们这里有这个人 ?皮肤黑,长脸,嘴巴这个样子,有胡人血统。”
如此间隔了几个弹指,孔捷点了点头,道:“多谢。”然后转身,朝着他们走了回来:“找到了,顺着这条路再往上三百步就是。”
孔捷脚步飞快,步步稳健有力,黄大仙没有耽搁,立刻跟上,王朴则轻轻吸了一口气,安慰自己不要大惊小怪,这都不算什么,待三人终于找到了那座花岩砌成的坟茔,黄大仙迟疑起来:“就这……草原的贵族?”
孔捷皱起眉来。
王朴走过去看,手指划过粗糙的石碑表面:“这上面写的的确是丹书的名字。”
孔捷抱臂:“草原人并不时兴土葬,他们信仰狼与长生天,尸体一般是野葬和焚烧,这处坟茔明显是按照中原的传统修筑的,”他弯腰撮土,捻了捻坟头的土质:“是新鲜的墓没错,今年春天修的。”
王朴不懂这些,他只是来出力的,主动拍了拍带来的工具:“那现在是要掘坟 ?”
孔捷摇头:“先等会儿,我先看看我要找的东西是不是真在里面。”
如果玉玲珑真的在里面当然要开棺取出,这里没有守墓人倒是省了一道麻烦,但若是不在,那就要另说了。
王朴十分知趣地站远了一些,留着黄大仙陪着大孔捷就近处理这种危险诡异的事情,孔捷蹲在地上,略带嫌弃地赤手撮了几下土,翻出浮土下面的略有潮湿土壤,手掌贴上去
人坟前的土是可以保留死者死前的气息的,小唐侯这般就好比是隔空触摸到了丹书的尸体,唐放皱眉,首先从底下涌上来是丹书死前清晰的情绪碎片,他骑着马疾驰着,风吹着他的脸,身下的马匹的肌肉在不断地震颤紧绷,最后马儿彻底脱力瘫倒在地,紧接着丹书身体遭到撞击,很多人涌了上来,打他的脸,后背,肚子,丹书想要冲出包围,却没能逃得出去,围着他的这群人里有个胡人,光头,很高,很壮,头上纹着刺青,丹书在对他喊什么,可是他最后还是没能求得活命。
丹书是被乱刀砍死的。
唐放紧皱着眉头,丹书死前每一分的恐惧与绝望,都清晰地从地底传到他的身上。
他倏地睁眼,站起身来。
黄大仙紧张问:“怎么样?”
唐放神情复杂:“玉玲珑他的确带过。第二缕魂的确在那上。”
强烈的死亡情绪背后,唐放感觉到丹书的身体沾染过自己的精魂 头发是活人的精气所现,他将那枚玉玲珑编在发辫中,生前自然而然地混合了自己的气息。
黄大仙:“那东西现在还在墓里 ?”
唐放摇头:“被人拿走了。”
是那个光头,他带人杀了丹书之后骂骂咧咧地削断了他一绺头发,把玉玲珑带走了。
唐放:“他不是被流窜的歹徒杀害的,他是被人故意做成图财害命的样子的,杀他的那群人里,有他认识的人。”
这些发现基本证实了小唐侯先前的猜想,丹书的死不是巧合,丹书的死就是整个阴谋里的一环。
王朴背着铁镐意意思思地凑上来:“要找的东西没有 ?那要怎么办啊?”
唐放:“只能把死人喊出来问问了。”
王朴呼吸一屏,当做什么也没说,乖巧地又退了回去。
只是这一次小唐侯再行事比上一次少了点嫌弃,多了点郑重,他先是撮土为炉,插草为香,简略地做出了个仪式,小孔捷在他身体里看着他多做出来的一套礼节,还有些不解,在间隙中嘀咕:“他不是坏人 ?”刚才小唐侯可是碰他坟头的泥土都嫌弃脏的模样,虽然这次的仪式他做得也很勉强,但总归是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