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师实际上是心理学专业的老师,但这很显然是个哲学命题,如果要认真回答,也太难了。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真的认真去做个访问调查,按照正常的情况来看,大家对待选修课作业的态度不会相差很大,十有八九都去网上查,然后挑篇顺眼的抄一抄,稍微在意一点点的可能会努力挑个偏的、没什么人看的避免和其他人重复,字数再写多一点;更认真的一点可能会自己写,但大概不会有人真的会去做什么访问调查。
更何况云老师几乎腾出了半个学期的时间,就为了让他们去完成这一个作业,对于普通大学生来说,是天降假期也不为过,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直接拖到学期最后、到时间底线了才匆匆忙忙写一写。
宁乐言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他看着云老师头上只剩半年的倒计时,又回头看看余久那更夸张的、鲜红刺眼只剩三天的倒计时,心里多少有一点愧疚,同时又忽然觉得,这说不定是个好时机。
他自己给不出什么好的答案,也想不明白“生命有什么有意义”这种高深的命题;余久是个聪明人,但他情况特殊,宁乐言知道如果是云老师问他,他可能会给出个很漂亮的答案,但如果是自己问他,他说不定会直接说:“生命有什么意义?没有意义。”
此时此刻,那个倒计时大喇喇摆在余久的头顶,宁乐言觉得他一定会认为“生命没有意义”,想想就觉得头疼。
虽然宁乐言依然不知道余久为什么要自杀,但既然如此,如果让他转变思想,认为生命是有意义的,那么那串倒计时会不会拉长一点?
即使他自己给不出答案,那多问些人,总有人能给出认真的、好的回答吧?如果让余久把别人的想法听进去了呢?
为了确认自己的想法,宁乐言顾不得尴尬,凑到余久旁边低声问他:“你怎么想?生命有什么意义?”
余久听完了云老师的话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很平静地低下头又写起了他的作业。宁乐言探过头来无意间瞥到的这一眼,看见纸上一大堆密密麻麻自己都不认识的符号,只觉得头晕眼花,一眼都不想多看。
他听到宁乐言的问题,手下的动作微微一顿,拿着笔的那只手抬起来,把笔夹在指间,用指骨轻轻推了推眼镜。
宁乐言的视线就又被他那轮廓分明好看的指骨吸引过去,并很快反应过来,在心里痛斥自己没有原则。
余久似乎是认真地思索了一阵,然后他笑起来,对宁乐言说:“我很想认真回答这个问题,但如果不骗你的话,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生命该有什么意义。我认为它没有意义。”
果然。
宁乐言后撤了一点,撇开了视线。
云老师的这个作业,来的时机……其实很合适,太合适了。宁乐言本来就不知道该拿余久头顶上不停减少的倒计时怎么办,想不太出来还能有什么办法再把它拉长一点,嘴炮都没什么好打的了。
问问其他人怎么想,这是个好办法,万一真的有用呢。
宁乐言又看看余久的倒计时,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掏出手机就去找舍长要他们专业的课表。
舍长回得倒是快,还很疑惑为什么他最近对自己的专业这么感兴趣,甚至苦口婆心地劝导、让他千万不要想不开动了转专业的念头,表示这个学校里绝对没有比他们专业还要魔鬼的课程表了。
念叨了半天,才终于把课表发给了他。
魔鬼课表名不虚传,空出来的时间少之又少,就连大家公认的默认假期,就是周五下午,他们都被很惨烈地排了节课,据舍长所言,周五下午那节课本来应该安排在周四的晚上,但是由于那位外聘的老师确实没有时间,大家百般拉扯,才终于不情不愿地把周五下午让了出来,自此成就了本校最魔鬼的课表,还没有之一。
余久的倒计时只到周六晚上,拖得越久变数就越大。
宁乐言一只手撑着脸看他们的课表,有些头疼地咬了咬食指指关节。
他们的课表太满了,有空都是在一周前三天,现在都要过完了,后面几天只有晚上有时间。
宁乐言觉得如果要做随机访问调查、问题还只有一个,那跟路边街头采访也没什么区别,学校里人流量最大的地方就那么几个,餐厅要吃饭,图书馆要安静学习,宿舍样本太小,最合适的地方就是操场。
操场离宿舍很近,如果要晚上去,倒也没什么。晚上的操场反而比白天还要热闹,尤其是天黑后到九点前那段时间,到处都是人,灯光亮得很,走路散步和正常锻炼的先不说,还经常有人聚众在操场边上坐成个圈,一群人玩桌游玩得不亦乐乎,也经常有社团小乐队什么去表演,总之,人很多,样本量合适。
而且晚上愿意去操场玩的,给出的答案应该不会有多消极吧?
宁乐言对着课表想了又想,终于又戳了戳余久:“这两天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晚上都有吗?”
余久的胳膊被他戳晃了一下,一时没有防备,手里的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痕迹。他抬手擦了擦手掌侧面沾上的墨迹,想了想回答道:“今天明晚都有事,就周五晚上有时间。”
说着,他忽然扭过头,笑着揶揄道:“你要跟我去约会吗?”
宁乐言:“……”
你能不能不要提这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