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着做什么,你很怕我?”
方河仍未回答,相思剑刃被他紧握在手,割骨之痛维持着他最后的清明。
叶雪涯隔了一瞬方才察觉床帐间浓郁的血气,他有刹那的错愕,随即面色一沉,劈手夺过相思。
“你……!”
他显是动了怒,却又忍耐不向方河发作。叶雪涯齿关咬得极紧,一手握住方河未伤到的左腕倾注灵力,另一手已施术抚上他血流不止的伤口。
熟悉的灵力霜雪般浸骨寒凉,游走于四肢百骸,悄然浇灭焚身的欲求之火。
冷意带着清明复苏归来,烧灼渴望被封冻镇压,连带彻骨的伤痛也渐消缓。
方河惊愕抬眸,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同幻境中的叶雪涯对视。
那双眼仍是深沉晦暗的,眼底极深处泛着与天魔相似的红光,万千情绪蕴藏其中,是方河分辨不清的错综复杂。
他一直不敢与现在的叶雪涯对视,因他觉得那双眼中藏着深渊与罗网,稍有不慎就会沉陷其中,招致万劫不复。
可是手上剑伤正逐渐愈合,蚀骨情潮被叶雪涯强势压下 当往昔情境重现,叶雪涯有了截然不同的选择。
叶雪涯定定看他,道:“我不会再伤你。”
方河不禁瑟缩一步,诸多话语凝噎喉间,末了都尽数咽了下去。
无奈与怅惘渐如山倾。
这就是困住叶雪涯的心魔。方河想,原来他辗转其中不愿醒来,只是为了一个又一个,往昔后悔的选择。
可他在幻境中有多么体贴关照,旧日便有多么冷漠疏离。
何必当初。
方河暗自低叹,久积心头的茫然焦虑终是云开雾散。
既已知道叶雪涯所求,那便由着他的心意。等到叶雪涯怅憾终消,或许那才是唤醒他的时机。
手心伤口愈合,情热消缓退去,方河抿了抿唇,带出一道极浅的笑。
他道:“谢过师兄解围。”
丝毫未提这情热因何而起,亦不问询这昭然若揭的假象。
他不着痕迹地撤回手,继续道:“方才失态,还请师兄勿要介怀,我自行打坐调息便是。”
如此客气恭谨,比之旧日何其疏远。
叶雪涯一瞬僵滞,但掩饰得极好,旋即抬眸,亦淡声回应:“你好生休息。若有难处,叫我便是。”
方河颔首。
翌日风平浪静,方河无意外出,闭目凝神间,往昔镜心城中遭遇历历浮现眼前。
时过境迁再回首,依旧难掩当时的狼狈不堪。
方河心潮几番起伏,末了暗暗自嘲,时易世变,他的境遇终也有了不同。
院中树下,魔修倚靠着白桃花树,语调闲散调侃,并无威慑胁迫之意。
至于叶雪涯,早已不复旧日的孤高冷肃,所示只有追悔关切。
可旧事尘埃落定,又岂能以幻境虚像更替。
方河垂眸抚着相思剑身,心中茫茫,无数人影与桃花纷繁错乱,却凝不出一道具体的实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