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日,等到阿岫清醒时,便见到那眼底落了青黑的玉檀奴。
她第一眼瞧到的便是那若隐若现的小黑痣,瞧见阿岫苏醒,对方也没有意外,似乎是算准了阿岫会醒来。
房间很暖和,燃着上好的银丝碳,阿岫的被衾也是柔软轻便暖和的。
"玉公子,你怎的会在此处?"阿岫的声音沙哑,她还是有些害怕对方的。
玉檀奴似是有些羞赧,转身不曾看阿岫,反倒是一旁的阿箬解释道∶"先前公子来寻您作画未曾想您便病了,找了大夫,大夫说可能是疫病,如今整条船都封了,我们公子因着接触过您,便不好再离开了。"
她的心中有些懊恼,先前老板郎曾说这疫病是急病,若是染上会来势汹汹,换句话说按道理如果发病不可能会拖这么久。
瞧着女君懊恼的神色,阿箸都知道这女君是将责任揽到了自个儿身上,他连忙继续说道∶"都是那几位世家贵女从宫中逃出来寻欢作乐,才连累了这一船的人,女君也是受害人。"
"那吏部尚书之女也在其中?"阿岫问道。
阿箸闻声点头。
"如今发病的人可多?"
"约莫有十来人,除了女君,便是那几位贵女的侍从,女君染病可能是因着身体孱弱。"阿箬说着,还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着的主子。
"那便好。"阿岫的担忧也减轻了许多。
"不过,却有一件事情需要女君烦忧。"阿箬说道。
这话倒是又让阿岫开始疑惑了。
"如今因为女君,我家郎君的名声……."阿箬刚开口,就被玉檀奴阻止了。
见到阿箸只说一半,阿岫也有些着急,她连忙问道∶"怎的了?别只说一半呀。"
阿箬瞬间红了脸,说道∶"因着女君,我们郎君被迫同女君共处一室,失了清白!虽说郎君沦落风尘之地,可如今还是清清白白的身子,鸨爹更是对我家郎君寄予厚望,便因为一时心善…….
"阿箬,住口。"玉檀奴一直阻止着阿箬开口。
可阿岫却已经懂了七七八八。
玉檀奴对着阿岫说道∶"女君其实不必为难,只是一点小麻烦罢了,女君行事堂堂正正,与檀奴并未做过逾矩之事。我们行事光明正大,外面的琐碎流言不过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面对如此善解人意的发言,阿岫觉得自己好似成了渣女,人家还是出手大方的金主爸爸。
女孩虚弱地倚靠在榻上,表情微微凝滞,苍白的唇紧紧抿着,长睫微垂,似是纠结懊恼。
阿箬此时开始承担了恶人的角色,颇为生气地说道∶"女君这话说的真是好听,若是澄清有用,我家郎君如此善解人意岂能同女君提起这事?可叹我家郎君一直觉得女君有担当,却不曾想女君如此忘恩负义,昔时鸨爹劝着郎君离了这破旧小舍,单独隔离着。可是看见都不曾有人愿意照料女君,便软了心肠照顾你!"
只这一句话,确实让阿岫破防了。
原来一直哄着她喝药的会是檀奴。
她的心中浮现了一股子愧疚的情绪,她和他不过见了几面,便让他冒着如此风险照顾她。女尊世界的男子虽然不是娘唧唧的,可是阿岫也知道是需要女人哄的,可现在反倒是人家解语花来哄你了。
"我我会负责的,我会努力赚钱为你赎身。"阿岫结结巴巴地说道,说完之后白玉似的面颊已经红了,她从未想到有一天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先不说女君能不能凑够赎身的金子,之后将我们郎君赎出来,难不成让他跟着女君吃苦么?"阿箬今日格外咄咄逼人。
阿岫被训得跟只小鹌鹑似的,她向来寡言,更何况此时理亏,她都将人家小郎君的清白给毁了。
"我会努力赚金子的。"阿岫讷讷地说道。
"阿箸,先退下。"玉檀奴将阿箬呵斥了一顿,转而又温和地对阿岫说道,"女君切勿当真,檀奴知道自己配不得女君,您不必为难的。等到事毕,女君自行离去便好,那契约也可解除。"
善解人意的小郎君让阿岫的心中愈发愧疚,她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那个……玉公子你赎身要多少钱呀?"
提到赎身钱,对面的少年似乎更加羞涩了,捏着帕子小心翼翼地说道∶"万两金。
阿岫想着自己那满打满算才一百金的全部身家,表情愈发沮丧。
要不她去画禁书?
"女君不必沮丧,一定会有办法的。"小奶汪似的郎君明明自己都深陷泥沼还为她考虑,这让阿岫愈发觉得自己好生混账。
"我养好病就开始赚钱,一定会努力攒钱的。"阿岫尽力状作镇定的模样安抚着玉檀奴。
少年温和一笑,为阿岫擦了擦汗,柔声说道∶"檀奴相信女君必定可以救我出去的。"
这样信任的神情,让阿岫愈发愧疚。
望着女孩苍白瘦弱的面容,玉檀奴转身取了一碗鸡汤想要喂给阿岫。阿岫原本想要拒绝,可瞧见对方的眼神,还是一心软,就乖乖喝了鸡汤。
这鸡汤早早地瞥了浮沫,汤色澄澈,味道鲜美,阿岫本来喝了药口中都是苦味,喝了鸡汤之后,感觉自个儿都要重生了。
不过玉檀奴显然不是擅长照料生活琐事的贵君,平日里最多就微微汤药,帮阿岫添置衣物,这样种种和初墨禅的不同也逐渐打消了阿岫的些许疑虑。
之后过了好几日,林兰突然上门,看着林兰全副武装的样子,阿岫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林兰则是嘟嘟囔囔地说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姐姐我冒着这般大的风险来看望你,你还笑。"
"外面如何了?"阿岫靠在软塌上问道。瞧着林兰这般警惕,原本还拿起一旁的茶壶帮她倒一杯水,想来也是没什么用处了。
"害,也不知哪里来了位雷厉风行的大人,那日原本我都想着来寻你一起归家出去吃喝一顿,未曾想还未下船就被那高大女卫给捉住一起关了起来,有几个得病想悄悄逃走的也都被捉了。"林兰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没病的想在外面走动,就得戴着这么一个怪异的口罩,也不知是哪个人想出来的。"
某个想出来的人淡定地喝了口茶,入口的时候发觉茶有些凉了,刚i此时玉檀奴拾着-壶茶,睢
见全副武装的林兰眼睛微微眯起,之后淡定地行了一礼。
林兰被这小郎君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她也大概猜到这位是被迫和小观音关在一块的那位预备花魁。
虽说这次的魁首阴差阳错的不是他,可是这模样身段,林兰都为他可惜。
这小郎君只上了一壶茶水便离开了,真有那么几分贤夫的意味。
因着阿岫身体转好,这两天又开始涂涂画画,林兰瞧见阿岫这副上进模样倒是颇显怪异。要知道这位小观音,平日那就是得过且过,挣了一波钱,之后就躺平歇着,没钱了出来继续挣。
她可是听说之后小观音会是小郎君专属的画师,每月什么都不干就有一百金,难不成金子使人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