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刚才, 颜格终于听见了旋律的乐章间隙漏出的乱音。
黎鸦没有心跳,他的心脏早就被夺走过了,支撑他存在的、是他作为活偶的“物性”。
这就是这座城市的真相 挖掘“物性”,洗掉“人性”。
矛盾也在于此。坚持人性,便会不断因弱小而被淘汰,倒向“物性”,却会失去思想。
“黎鸦,你要做什么?”
四周是一片月光奏鸣曲的虚无,颜格躯壳仍然禁锢在催眠中,但他的意识是醒着的。
“我知道你听得到一切声音,应该也包括我的心声。”
“你总是把我推到一边去,这不是我应该得到的。”
“你不怕死,就以为我一定畏惧死亡?”
役者可以扮演无数的角色,男人、女人、老人、幼童……丑角,英雄。
“我一直相信你不是被保护的角色。”
颜格终于看见了黎鸦。
他带着一贯的轻笑,撑靠在他膝上,琉璃色的眼瞳里像是烧着一把冻结的火焰。
“但我期冀在你的世界里,至少你能记得我。”
“我们之间一直缺乏一场仪式,一场让我成为活偶后永不迷失的仪式。”
黎鸦犹豫了很久了,因为他一直想多看看他。
可现在,命运交响乐已经开场,谁也无法阻挡它的脚步。
他低头吻在他的手心,如骑士一样低喃。
“给我一个誓言,在我生前,我将日夜念祷,在我死后,我的骸骨亦将遵循始终。”
颜格一直知道的。
他们现在的相望,只不过是两段碰巧的记忆在错位空间里的偶遇而已。
如果他也就此消亡,那么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都并不存在,他离开这里,遇见的那个他也不是他。
只是在这里,在这本命运之书里,他们被写在同一行字中。
现在他要为他送别了。
颜格感到属于役者的面具一层层地在脸上剥离,喜怒无常的背后,是一张只属于他自己的面容。
“那远处的光,并非日光,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太阳吐露的流星,照亮你今夜的道路,指引你去战场修来的路途。所以、所以再留一会儿,你再留一会儿……”
他吟诵着戏剧里的词,看着黎鸦提起他的琴,为他的低吟拉响了收幕曲。
“吵嚷的相爱,亲热的怨恨,无中生有的一切……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
“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冰冻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清醒的沉面,否定的存在。”
“我感到爱情正是这样一种存在。”
“现在,我将我生命中唯一符合这所有形容与描述的情感,送给你,它是我真实的心脏,它就在你的心里,它属于你……他属于你。”
演奏家向他的信仰颔首、鞠躬,随后,退入黑暗的幕后,仅仅留下最后一声人类的言语。
“那么,我愿将我整个心灵,偿付你这一个身外的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