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尤利斯的问话,索帝里亚立刻挡在他身前,戒备着可能发生的危险。
原地站立,一直看向灰鸦位置的娜莎闻言,略略垂下头。
卷曲的亚麻色浅发被不知何处的风轻轻吹起,缠绕在一起的发丝柔顺地散开,脸上沾染的泥沙也似乎被隐形的手擦去,不过一眨眼,方才的狼狈完全烟消云散,整个人竟焕然一新。
这是尤利斯第二次亲眼目睹魔法。
“巫女。”索帝里亚惊讶道。
“没错。”娜莎手上的绳索掉落在地,她抚摸着自己泛红的手腕,眸子里的蓝光一闪即逝。她不无嘲讽地看向高等恶魔模样的索帝里亚,“新世界的人类早已把旧神抛在脑后,记住我们的却是本该在地狱腐烂的魔鬼。”
尤利斯向前迈开一步,与索帝里亚肩并肩站定,看着娜莎。
巫女,或是女祭司,是以灵魂和肉体侍奉旧神,从而获得魔力的旧世界信徒。可尼斯举国信奉奥神,尼斯王子怎么可能会与巫女结婚?
“信仰,不该是阻拦真爱的借口。”
娜莎似乎看出尤利斯的疑问,主动开口,“我的爱人……我曾答应他替他守护这个国家的人民。用所有尼斯王族的命换取百姓的活路,你们不需死伤一兵一卒,公爵大人,我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交易。”
公爵大人没说话。似乎所有人都认为,用更少的牺牲换取更多人的存活。是一笔稳赚的“买卖”。
“就像我方才说的,如果你们强攻,伽曼人会死伤惨重。”娜莎见尤利斯不为所动,语气低沉了不少,“如果你们选择围城,我的魔力虽然微乎其微,但足以保证尼斯人民在半年内不愁吃喝。等到圣域的神使得知你们的真正兵力,伽曼再不可能像攻打奥东那般轻松。”
“真正的兵力”,尤利斯想起偏殿飞出的渡鸦。
“偏殿的渡鸦是你送出去的。”
他肯定地说道,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圣庭得知了伽曼派来的真正兵力,一定会提前准备。他相信托特神使绝对不会再让奥东的悲剧在亚那城重复上演。
最让他担忧的援兵问题解决了,尤利斯此刻也有了解决摆在眼前的谜语的心情。
“作为尼斯王妃,你住在偏殿。你在尼斯人的眼中,只是一位旅居于此的客人。”
“他们冥顽不化的国王碍着面子,将我视作王妃,但实际上却以客人的礼遇待我,希望能够以此来逼走我。”说到这里,娜莎唇角扬起温柔的笑容:“但那又如何?我与克莱力的爱情并非为了让他人承认,我也并非为了他的财富和地位。”
“爱情,无关信仰。”
娜莎再次说道。巫女的声音并不大,却异常坚定,在提到“克莱力”的时候,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闪耀着堪称幸福的光芒。
不知为何,在对上娜莎的目光时,尤利斯的心脏竟然没来由地咚咚乱跳起来。
“我相信此刻圣域的神使正在召集会议讨论应对策略。公爵大人,你是伽曼帝国唯一手握军权的贵族……”
“你以为我会在你的威胁下妥协?”尤利斯坐回躺椅上,装作不耐地挥挥手。
大帐忽然安静下来,只有木椅吱吱嘎嘎的摇摆声。
“合作要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上。娜莎·卡佩儿,你的丈夫,尼斯王子克莱力·波曼到底去了哪里?”
奥东尚未沦陷的时候,每年,尼斯国王都会带领着王子克莱力于每年的冬月拜访他的父亲。尤利斯的替身“伊凡”每年都能够与尼斯王子在宴会上交谈一番。但在三年前,尼斯国王突然中断了两国的往来。
或许,在那时克莱力就已经失踪了。
果然,听到他的问话,娜莎闭上了眼:“他在三年前失踪,但我能感应到他的存在。我的爱人,克莱力·波曼,正在黑暗中等待着我救他。”
娜莎的声音清脆干净,隐含着某种魔力,在大帐中飘荡。
“咣当”一声,身后传来沉闷的响动,尤利斯转过头,看向跪在阴影中的近卫。
这已经是今晚灰鸦的第二次失态。
索帝里亚曾说,破解魔法对记忆的封印,必须要接触曾经熟悉的东西和人。只有这样,魔力的禁锢才会在时间的推移下慢慢松动。
尤利斯已经可以肯定,这位巫女与身份成谜的灰鸦曾经有过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