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凯尔依旧下令边境的村民迁移到就近的城镇暂避战火,大部分平民听从国王的诏令,仅有少数老弱和妇人留下来,照顾他们毫不容易在风雪中抢救下来的家畜。
就这样,在与冻土国和阿兹克王国遥遥对峙中,伽曼边境小镇的村民们胆战心惊又安然无恙地渡过了冬季的最后一个月。
就在镇民以为自己已经安全、感叹骑士精神没有彻底消亡之时,在第一缕春风吹绿原野的草苗,河水化冻的第一天晚上,冻土国和阿兹克王国的军队像是同时商量好的一般,在破晓时分吹响了进攻的号角。
一月的休整让伽曼士兵难免有所懈怠,尽管反应迅速,但这却是伽曼吃的第一个败仗。
堆在一起的尸体被就地焚烧,火光染红本该碧蓝的天边,恍如斯坦尼的冷月在白日降临。
但这只是个开始。
敌军势如破竹,接连屠毁沿途数十村镇。伽曼四通八达的大路成为了他们急行军的最佳助力,老人和幼童的叫喊混成一片,女人们的哭嚎直捅天际,而“讨伐恶魔”的正规士兵们,则赤红着眼睛将刀尖喂进他们的喉咙。
当然,同样四通八达的,还有伽曼的情报系统。在得知敌方跨过边境之前,各地统帅就已经迅速集结兵力,开始反击。
但是,曾经战无不胜的伽曼,这次却似乎遭到了胜利女神的背弃,军队的阻击脚步似乎总是慢了半拍:在冻土国军队还有五天抵达希娜镇时,统领卡曼达就已经下令外围村民全部迁移到希娜镇中。可是就在军令下达的第二天,还在逃难的村民就被敌军的长矛捅穿肚皮,第五天时,本该为平民提供庇护的希娜,早就只剩一片焦黑的土壤。
类似的反常也发生在阿兹克王国的军队中,他们如蝗虫过境,所到之处,不留半个活口,而以反应神速为傲的伽曼军队,却根本连敌人的影子都摸不着。
**
狮堡议事厅。
长方形会议桌上摆着一张沾满了血迹的卷纸,字迹凌乱不堪,只能勉强辨认出几个关键词语:“突然出现”、“像魔鬼”、“不能抵抗”。
镂空雕花的象牙座椅里,凯尔面色铁青,“轰”的一声,面前的沙盘被他扫到地上,烂泥巴堆和猩猩雕塑叮叮当当滚到地板,被凯尔的皮靴狠狠一碾,终于碎得稀烂。
“传令兵在哪?”国王问道。
“他在抵达宫廷时,就已经断气很久了,他在死前用缰绳把自己缠在了马背上,战马识途,才将消息带回狮堡。”候在一旁的哈桑小心翼翼地回答。
他现在已经被提拔为内侍总管,宰相塔托斯不能在白天显现身影的时候,总是由哈桑陪伴在凯尔身边。
“卡曼达、亚当、泽西将军失利……”乌图尔将战报从凯尔手中抽出,看完之后,眉头皱在了一起,“伽曼的军队从未被打败过。冻土国和阿兹克王国的军队从未经历过战争,他们不可能打败我们的将军。”
“光凭那群蠢货,当然不可能。”凯尔似乎冷静下来,声音发凉,“卡曼达在信中提及‘魔鬼’,我猜他是想说,这群士兵突然出现,就像我曾经利用恶魔的力量,将伽曼士兵在一夜之间转移到奥东边境一样。”
“陛下的意思……”乌图尔忽然将情报攥成一团,“难道他们的奥神,竟然将自己的力量借给了人类?”
凯尔沉默不语。
他从不相信那所谓的奥神真正存在,毕竟奥神教的兴起本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政.治骗局。而且,如果奥神是真的,那么奥东和尼斯的惨败的时候,他在哪里?
“按照这个速度,不出半个月,他们就要攻到斯坦尼了。”
乌图尔手指在平摊的地图上轻点两下,指了指奥东北方的塔萨平原,以及位于斯坦尼西侧绵延千里,将西撒城一分为二的阿布鲁山脉,“冻土国和阿兹克想要攻打斯坦尼,肯定要经过这两个地方。以目前的速度来看,冻土国会先到塔萨平原。”
塔萨平原,既是奥东的边境,也是斯坦尼的最后一道防线,一旦大军跃过塔萨,斯坦尼将近乎一丝不挂地暴露在敌军的视野中。
罗曼将军远在拉曼湾,而杜克公爵还需坐镇狮堡,至于其他各地的将领全都忙着镇压被伪神蛊惑的暴乱民众,早已自顾不暇。
伽曼从未这样狼狈过。
“陛下,我愿意率兵前往。”顿了顿,乌图尔说道。
凯尔翡翠色的眼珠转到他的脸上。
“陛下,我曾经是尼斯的弃民,承蒙您在斗兽场中将我发掘,不计较我的出身和粗鄙,将我提拔为近卫,破格封我为公爵。我享受了您赐予我的无尽的荣耀与权力,自然也要担负起与之相应的责任。”
乌图尔走到凯尔身旁,单膝跪下,握着他的左手,轻轻吻在凯尔的戒指上,“我曾在册封典礼中向您起誓,要做您最锋利的刀,斩碎一切阻挡您的敌人。”
乌图尔的声音温柔如水,音色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带着独有的阴郁气质,让他整个人染上不可言说的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