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人一口一个“大人”,却是明晃晃的讽刺。
“西恩,如果你想,我也可以救你出去。”尤利斯退后一步,避免婴儿被西恩碰到。
但是听到这句话,西恩却哈哈尖笑起来:“救我?您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性命?若我没有打开斯坦尼的内城门,恐怕现在根本没命站到您身边!您现在却说要救我?”
尤利斯呼吸一窒:“内城门?”
“是啊。”西恩耸耸肩,“负隅顽抗只可能是死亡,主动投降却有一丝生机,如果是您,您会选择什么呢?”
尤利斯没有回答。
“大人!”西恩喊道,“不要再装假仁慈了,把那个女婴交给我,我把她的人头交给神使,或许神使会奖赏我一个爵位,昨天您也听到了神使的动员演讲,所有‘信徒’都会在这场圣战中得偿所愿……”
“噌”的一声,西恩拔出腰间钢剑,剑尖轻摆,指向尤利斯怀里的襁褓。
“放下剑。”尤利斯劝道。
“大人。”西恩又叫了一声,“您难道还以为自己是伽曼养尊处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爵大人?伽曼已经成为过去,您也没有坐上奥东的王座,此刻的你我都是普通的奥神信徒,您凭什么阻拦我追求我的‘梦想’?”
顿了顿,西恩又笑起来:“大人,求您行行好,我在伽曼军营中做过太多错事,但是神使说了,交上伽曼罪民的头颅,能够让我们这些迷途知返的人,更快洗净身上罪孽。我们,都是信徒……”
一块已经被染黑的羊皮纸,还能够恢复最初的颜色吗?
索帝里亚说的从来都是对的。
尤利斯深吸一口气,不再与西恩多费口舌,他在那柄剑向他左手方向砍来的瞬间侧过身,腰背前仰的同时,左腿后弯,狠狠踢在西恩的手腕,“叮当”一声,长剑松落掉地。
“大人,我愿意做信徒,求您饶了我……”西恩一屁股摔在地上,惊慌叫道。
“信仰从来不是宽恕罪恶的理由。”
尤利斯随手抄起散落在地上的餐刀,在左脚落地的同时,向右转身,手臂挥起,餐刀准确划开西恩的喉咙。
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在眨眼间结束,他甚至都没有拔出契约之剑。
尤利斯转过身,用后背挡住从西恩喉咙喷涌而出的鲜血,把包裹艾丝珀的襁褓又往下拉了拉。
他丢掉手中沾染鲜血的餐刀,回头看向伊凡。
可怜的男孩正在簌簌发抖。
尤利斯缓步走过去,把手搭在伊凡肩头,可那瘦弱的身体却抖得更加厉害了,瞳孔无神地放大,像是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类似的表情,尤利斯也曾在丽萨的脸上看到过,彼时他逃避了女孩的求助,但此刻,他却不打算给伊凡任何选择。
“伊凡。”
他低叫了一声,男孩下意识抬起头来,尤利斯迅速抬起手,在对方的颈部一砍。
男孩软软地倒了下去,又被尤利斯接住。
他把昏倒的伊凡架在右肩,左手抱着熟睡的艾丝珀,将那根倒在地上的蜡烛有意地踢到易燃的窗帘下,在迅速升起的烧焦糊味中,他迅速闪身进入宴会厅,宴会厅的东北角,有一道不足半人高的石门,能够快速通向狮堡的地牢。
就算背着伊凡,他的脚步依旧敏捷轻盈,在这条羊肠一样静谧幽黑的甬道里,甚至连他的呼吸都轻不可闻。
这是当初穆德家族在建造城堡伊始,为了防止城堡攻破后王室无路可逃,特意凿挖的密道。
密道的终点,听说是斯坦尼城外的排水河道,同奥东密室一样,只能由纯血的穆德后人开启。假如真的到了不得不逃跑的狼狈地步,穆德后人自然能够开启机关逃出生天,而其他人就算发现了这里,最终也只能看见一座厚达十米的黑铁巨门。
精妙的设计,却也随着最后一名纯血穆德后人的陨落而变成了一座坟墓。
但尤利斯却并非想要从这里逃走。
甬道不仅通向新世界,也同时连接着斯坦尼最血腥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