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代表着智慧与美丽的圣洁生物,这本该能够涤荡一切污浊的独角上,竟然也附着一团恶心的胶状物!
“独角兽的确可以说已经灭亡。整片黑泽大陆曾经只剩下一对身受致命伤的独角兽。”波赛尔走到尤利斯身边,指尖轻触着那只开始腐烂的独角,“但阿波菲斯却插手了这个‘优胜劣汰’的过程。”
波赛尔并不客观地叙说着。
大陆上仅存的牡兽驮着自己伤重的伴侣寻求毁灭之神的帮助,以自己的灵魂为代价,希望能够和伴侣永世在一起,“多管闲事”的阿波菲斯融合了二者的灵魂,从而造就了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永生种族。
同时也是最孤独的种族。
被魔法造就的独角兽没有同伴,与它相伴永生的,只有自己的影子。
当然,这只独一无二的独角兽永生,却不代表不会死亡,当它失去自己的角——那是魔力的所有来源——它将会快速衰老并死去。一百年后,自然之母会再孕育出另一只独角兽,继承原先的记忆、魔法,以及孤独。
说到这里,波赛尔回头看向索帝里亚:“爱管闲事的神主,我的确有事找你,但这并非请求。那个名叫托特的家伙把陆地搞得乌烟瘴气,现在又来污染我的海洋。这都是你当年冲动产生的连锁反应,你准备什么时候担起你的责任?”
一个熟悉的名字被提起,却并未在尤利斯心中荡起任何涟漪,反倒是陆地的情况让尤利斯颇为在意:“黑泽大陆发生了什么?”
成为索帝里亚伴侣的这四年里,尤利斯几乎没有时间去关注他曾经视作故土的黑泽大陆发生的一切。光是照顾艾丝珀、处理魔法种族之间的纠纷,以及修习魔法就占据了他一天的三分之二的时间,而剩下那可怜的几个小时,则要分给索帝里亚,因此他每天一从床上跳起来,就恨不得化身陀螺,一刻不停地在世界边缘的各个角落中转,根本没闲工夫去回味自己偶尔浮起的思乡之情。
“黑魔法出现了。”索帝里亚简短地回答,“那团黑色物质,就是黑魔法的伴生物,叫做‘虚无’,它会腐蚀被自己寄生的一切生物,包括神族。”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立的独角兽忽然扬起前蹄,尖锐地嘶鸣起来,神殿中的海水剧烈波动,一圈圈水纹自独角兽前蹄荡开,在触碰到波赛尔手心中的人鱼后,拧成一股漩涡,将小人鱼卷到了自己的嘴旁,两条触手般的胡须打成卷,圈住人鱼纤细的腰。
小人鱼并没有挣扎,柔顺地被独角兽叼在嘴里,纤细的手臂刚要抬起,却又重重落下,紧接着猛烈地咳嗽起来,一缕缕幽蓝色的液体从唇边飘散。
浓烈的甜腥味弥漫在整座海神殿内,像是被血气扰动,大殿的所有海族都不安地摆动起身体,那三条人鱼更是直接冲到独角兽身边,无助地鸣叫起来。
“你能救她吗?”尤利斯下意识看向索帝里亚。
在索帝里亚的教导下,尤利斯已经能够运用觉醒的净化之力为世界边缘的生物驱散病痛,但那仅限于身材健硕的精灵、人马等种族,而这只人鱼却太过纤细易碎,万一控制不住魔法,极有可能害了人鱼。
但是这个在他眼中几乎无所不能的神族却罕见地摇了摇头。
索帝里亚眉头紧皱,以契约之印在他脑海中传递着消息:“我的力量只足以维持世界边缘的运转,彻底拔除这里的‘虚无’却需要至少耗费一半力量。Ulysses,能解决这里的‘虚无’的,不是我。”
人鱼不断吐着血,很快将身周的海水染成墨蓝色。独角兽前腿跪倒在殿前,啾啾哀鸣,就在它的独角即将触碰道人鱼时,角尖处突然钻出的黑色触手,独角兽发出一声怒叫,无助地向后退去。
“能够摧毁‘虚无’的,只有与毁灭同源的力量。”波赛尔将人鱼捧在手心,面无表情地看着索帝里亚,“在你插手了那么多本不该插手的事情后,你准备见死不救吗,阿波菲斯,万神之主?”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一个音节的咬字。
索帝里亚沉默片刻,突然说道:“或许你还不知道,世界之树已经从沉眠中醒来。”
“什么?”波赛尔惊道,“摇篮?难道新的神族……”
“波赛尔。”还没等海神说完,索帝里亚生硬打断道,“耐心等待,会有解决办法。”
“……还有多久?”波赛尔双手一松,人鱼顺着水流游回独角兽的身旁,海神银白色的长发在海水中飘荡,有如海底怨念不散的幽灵。
“或许很快。”索帝里亚摊开手掌,一团蓝色光团在他手心凝聚,像是玻璃罩中的一豆火苗,越是拼命燃烧着自己,却越是摇摇曳曳,似乎马上就要彻底熄灭。
“命运之子……”波赛尔深深吸气,片刻后吐出一串泡泡:“阿波菲斯,如果这是你们共同的选择,我会等待。”
索帝里亚并未回答,再次看向尤利斯。
此时此刻,就算是艾丝珀在场,也能听出来这两位神族遮遮掩掩的对话到底是在防备着谁。更何况尤利斯早就察觉到,在海神提起“冲动”一词后,索帝里亚的笑容就已经变得勉强而僵硬。
但尤利斯现在却没有心情和他们打哑谜。
他的视线落在独角兽身上,而独角兽的目光,则始终追随者波赛尔掌中的人鱼。
纵使他听不懂海族的预言,却依旧能从独角兽颤抖的嘶鸣中听出哀伤。
“我想试试。”垂在身侧的手松开又攥紧,尤利斯突然说道,“我的领悟力很强,只要让我在同样小巧的东西上试过几次,明白魔力走向,我就能把人鱼身上的‘虚无’拔除。让我试试。”
“你现在的魔力还未完全觉醒……”波赛尔冷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