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塔……”身后传来波赛尔痛苦的声音。
那个骷髅,曾是人鱼之王。
“这些亡灵会同化所有被它们杀死的生物。海神大人,最需要你的是海族,请不要为了我浪费你的力量。”尤利斯将契约之剑横在胸前,银色剑身映照出亡灵生物丑陋的面孔。
但波赛尔还没来得及回答,像是被某种力量感召一般,原先那些散落在地的碎骨又重新捏合,胡乱拼凑在一起,有的用头骨当成了行走的腿,有的举着大腿骨当做武器,再次向他们袭来。
“黑魔法。”波赛尔说道。
不需多言,波赛尔与尤利斯后背相抵,手中长矛与银剑虎虎生风,将那些胆敢靠近的亡灵再次“大卸八块”,只是这次,两人各自在武器上附着神圣魔法,那些亡灵被砍中后,再也无法在结合在一起。
脚下断肢成山,层层叠叠将他们包围的黑暗,却始终不曾退去。
“这样下去海洋会被污染。”海神长矛将又一条亡灵人鱼挑飞,波赛尔说道,“我需要吟唱净化咒语,但这会对所有非海族生物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尤利斯……”
“您吟唱咒语的这段时间,我能够保护您的安全。”长剑横扫,十数亡灵被魔焰灼烧着咆哮退去,银刃现出的华彩,竟成为这密不透风的黑暗中的唯一光源。
剑柄处的红宝石有规律的闪烁着,像是呼吸,又像是无声的呼唤,尤利斯看了两眼,轻声道:“索帝里亚需要我。海神大人不必担心,在您的咒语发动前,我会及时逃离。”
原来,这个人类竟然能够自己逃脱?
瞳孔缩成一条缝,幽蓝色的眼睛略带审视地看向这个在神族眼中最为脆弱的人类,波赛尔不再犹豫,双足轻踏,漂浮于半空中。
低沉拗口的上古语如同古老的歌谣,带着某种神秘诡异的旋律,幽幽响起在这被死亡占据的空间。而在海神脚下,亡灵如潮水般围拢上来,却在尤利斯密不透风的剑法下一退再退。
随着海神吟唱声音越来越大,头顶再次聚集起重重乌云,紫电如蛇,穿行其中,仿佛酝酿着毁天灭地的一击。
“Fotia!”
海神怒喝一声,轰鸣雷声中,万千闪电蜿蜒而下,疯狂倾泻!
与此同时,尤利斯轻挽剑花,左胸口契约之印蓝光亮起,眨眼间将他完全笼罩住,独属于索帝里亚的柔和气息将他护在其中,震耳的雷声顷刻间消失不见。
波赛尔只感觉脚下一阵强烈的空间波动,不由低头看去,却只看见那人类之前站立的位置,留下的一片焦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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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踩在脚下的入侵者头颅,只稍稍一用力,就突然爆裂开来,索帝里亚看着脚底那一滩泥浆,并未松懈半分。
果然,那团黑色人影剧烈抖动起来,咕咕的摩擦声中,泥浆迅速凝结成火腿肠一样布满着斑驳烂肉的脸,这张红白掺杂的脸不断蠕动,最终拼接成半张苍白却又饱满的额头。
虽然那本该镶嵌着一双猫眼石般灿烂的碧绿色瞳孔的位置,此刻是两个血窟窿,索帝里亚仍旧第一时间认出了这张面孔:“赫博利。”
“Al Amio……”血块不住堆砌,直到人脸的鼻子下面终于出现一张能够勉强说话的嘴,那摩擦胶皮的声音才终于停止。一根猩红的舌头自鼻孔下面钻出,舌.尖上还长着一只碧绿的眼珠,盯着索帝里亚看了很久,这才弹出笑意,“我终于再次见到您了,我的父神。”
萤火般星星点点漂浮在半空的毁灭火焰,在听到这声称呼后陡然变成苍青色,而“赫博利”也吐出痛苦的呻.吟。
“你控制圣庭,利用魔法挑起争端,妄图操纵人类的信仰,自然之母没有惩罚你,你还要变本加厉侵蚀海洋。”索帝里亚问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嘿嘿。”那根猩红的舌头卷了卷,“Al Amio,您能够听懂所有信徒的祈愿,那么您为什么现在不来听听我的心声,听听我对您四百三十一年的想念?您将我们抛弃在归途太多年,为什么从来不来看我们一眼?”
“我说过,放下你们的执念,世界边缘会再次接纳你们。”
“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您还是一如既往地像个圣父。”赫博利尖锐地笑道,“您还记得您当初是怎么样和我们说的吗?‘反思你们的堕落,放弃向人类寻仇的念头,自然之母一定会原谅你们’,哈!”
赫博利滑稽地挤着自己舌.头上的眼睛,刻意压低了嗓子模仿着索帝里亚说话的模样,“可是Al Amio,您有没有想过,就算精灵放下了弓箭,人类又怎么会放过我们!”
“你们还有世界边缘。”索帝里亚说道。
“哦别忘了,您在那之后还创造了地狱,您把我们这些被自然抛弃的灵魂关起来,剥夺我们的自由,让我们永远都看不到阳光!Al Amio,在最开始的时候,我和塔托斯都还像只蠢猪一样地反思到底自己在哪里做错了,可直到我看见那个红头发的人类才知道……海神早就预言了您将拥有命运之子,您所作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您的命运之子的降生而扫平障碍,不是吗?”
赫博利,曾经以智者为名的精灵之王,在堕落之后却变成了狭隘的阴谋论者。但赫博利对他的怨恨是有道理的,他的确过于看重世界边缘那属于“生”的国度,却对归途那“死”的领域中的堕落灵魂疏于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