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孙那里比皇帝这边还要混乱。人群四散,有的惊慌奔逃,有的奋起反击,有的趁乱下阴手袭击对头,有的喊叫着试图组织有序行动,场面混乱得无以复加。
皇太孙南宫极在苏东辰身边生活多年,虽因体弱没有专门习武,却也聆听过许多教诲,也进行过力所能及的练体强身,这时便很冷静,临危不乱,探手抓过身边暗卫递上的长剑,用出苏氏枪法,挑、刺、拨、砸,将攻到身边的刺客阻住,有效地保护了自身的安全。保护他的暗卫中有苏东辰安排的人手,竟是比皇家暗卫还要尽责,在别人都放松欢乐的时候仍然绷紧了弦,与皇太孙寸步不离,此刻也是紧紧守在他的周围,为他挡下远处射来的利箭和近处刺客的杀招。
苏东辰布置好将士守卫刚刚打通的道路,随即率领两万余官兵去见驾。刚刚穿过碎石沙土密布的山道,走进谷中,便看到一片混乱的场面。
他怔了一下,立刻找到乱局的中心,同时听到杜漓的报告,“你的小儿子正被一群不要命的人围攻。”
苏东辰向后传令,“全体参战,救皇太孙。”
他一提马缰,向前冲去。在他身后,无数剽悍的官兵亮出兵器,呐喊着纵马狂奔。救驾之功是所有功劳中奖赏最高的,此刻不拼命,更待何时。
看着大军呼啸而来,强大的气势排山倒海,那些慌乱奔逃的人都定下心来,渐渐停下脚步,确定自己没有危险,这才松了口气,坐在草地上休息。
无数铁蹄敲击着大地,喊杀声震耳欲聋,那些官兵兴奋地挥舞的刀枪,带着所向无敌的气势冲向正在战斗的地方。
刺客不多,狼多肉少,如果到晚了,只怕砍一刀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生擒或是斩首了。他们争先恐后,一拥而上,眼中闪烁着绿光,仿佛猎人扑向值钱的猎物。
苏东辰顾不上这些下属,全部精力都在皇太孙身上。这孩子是他一手养大,日夜照顾,悉心教导,感情非常深厚,此刻见到孩子有危险,他顿时心急如焚,根本考虑不到其他,就以最快的速度扑上去,提枪横扫。
伴着一声凌厉的呼啸,一道金光划破长空,将几个围攻皇太孙的刺客砸得飞了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外界得不到皇帝的消息,一时谣言满天飞,有心人推波助澜,说什么的都有,被洪水卷走,被塌方压住,被兽潮围攻,被马匪袭杀,等等,跟着皇帝的大批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也与家人失去了联系。京城里沸沸扬扬,闹得人心惶惶,幸而在京留守的阁老沉稳练达,这才勉强将局面稳住。
皇上这两年连续清洗,无数达官显贵家破人亡,死的死,卖的卖,流放的流放,下场无比凄惨,让那些安然渡过风波的家族都心有余悸。此时虽然有人暗中煽风点火,推波助澜,那些勋贵功臣固然稳坐不动,便是心思活泛的寒门臣子、一心求名的御史言官、想要更上层楼的名门望族,现在也都持观望态度,不发表任何有倾向性的言论。那些家主、族长都暗地里做好了两手准备,但明面上均稳如泰山,若有人问起,都是类似“吉人自有天相,圣天子百神庇佑,皇上与皇太孙定然无事”这样的回答,可谓滴水不漏。
乱局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北方就传来消息,皇上遇暴雨、洪水和山体滑坡,被阻于路上,如今已经脱困,所有人都安然无恙,不日即可回京。
京城里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包括那些升斗小民,甚至青楼娼妓、小倌、戏子、街头混混、地痞流氓、小偷、骗子,都希望皇帝好好的,不要出乱子。一旦出现兵乱,死伤最多的都是他们这些微贱之人。只要皇帝还在,上层的权力争斗对他们的影响并不大,谁掌权都一样,他们都不在意。
帝都依旧繁荣,从四面八方来的人仍然熙熙攘攘。不过,各家各府因为秋狩,都走了不少主子,购买力下降了许多,生意清淡了一些,却也没什么大碍。
留守京城的各衙门官吏不敢像前些日子那般懈怠,都是天天早出晚归,坚守岗位,生怕被上官挑出错来,扣一个“不担忧君上安危,不关心国计民生”的大帽子,替人背了黑锅。这时人人兢兢业业,哪怕坐在桌前拿着笔画乌龟,也要表现出忠诚敬业、努力为上官分忧的优良品质。
皇帝派到京城给内阁送达旨意的人是军中斥候。他翻山越岭地出来,先赶到承德传达皇上旨意,调当地卫所驻军北上护驾,然后日夜兼程,赶到帝都传旨。他自然不会说皇帝依然被困在山中,只表示皇上此次诱敌深入,打算歼敌于关外,以安臣民之心。很快,他就带着内阁整理的一包奏折出城向北,飞快地赶回皇帝身边。
这个时候,皇上的困局方解。被堵塞的道路疏通了,前来袭扰的匪寇死的死,逃的逃,已基本肃清。苏东辰带着大队人马奔进谷中,向营地赶去。
接到消息,营地里的人都走出帐篷,涌向他们过来的方向。皇太孙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忍不住奔出去,想要快点见到藏在心中想念不已的父亲。苏钰孟更是兴奋难耐,飞速奔出,想要冲上去迎接父亲,途中见到弟弟,顿时想到祖父和父亲的嘱咐,立刻放缓速度,跟在弟弟身边,认真地护着他。
皇太孙看着大哥一如既往地对自己好,心里更加欢喜,笑着拉住他的手,与他一起拔足飞奔。
雨后初晴,阳光明媚,森林的叶子苍翠欲滴,在秋风中哗啦啦地吟唱着,地上的野花星星点点地盛开在油绿的草丛中,铺陈出一幅美丽的画面。
大家都欢笑着,年轻人轻快地向前奔去,中老年人比较沉稳,有的缓步上前,有的伫足观望,都面露欣慰,神情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