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了转眼珠,而后咳了一声,站好了,煞有介事的朝两个门神说,“宗朔叫你们护卫我,可没说我不能出去玩吧。”
“这……”这倒是。
阿 掀开帐门就往外跑,“走啊,咱们玩去!”他还是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大的草原中来。
目极四野,一望无垠。天地交界处,是无尽的草木,风一吹,野草层层弯腰,像是滚动的波浪,抑或原野上的海洋。
少年第一次觉得,东山,真的只是一座山而已,世界之外,有更广阔的天地。
两个护卫跟在阿 身后,只感慨这小孩儿跑得太快了!瞧,转眼间,“嗖”的一声便没入了羊群。
此刻羊群已经平静的吃着草,丝毫没有察觉到顶尖猎食“动物”的接近。阿 悄无声息的接近一只小羊羔,看它快乐的踮着脚蹦 ,便也呲牙一乐,后腿一蹬就扑了过去!
于是等那两个护卫来到阿 身边时,就见他坐在地上,抱着一只小羊,开开心心的使劲揉搓,还去抓一抓人家垂垂的羊耳朵。半腿高的草将他并不高壮的身躯隐了一半,而后他身边还围着一群气定神闲吃草的大羊。
气氛很安闲,眼下无事,三人便坐到了草地上的高坡,静静享受着草原上永不停歇的徐徐微风,它拂面而来,像是母亲温柔的手。
夜将尽,晨曦未生,此刻是人最懒怠,也是最易受袭的时机。这处小型牧所在外看着松散又宁静,实际上,却戒备森严,杀机暗藏,在紧要的关口中,毫不松懈。
精壮的草原战士们正戒备着,但却先听到帐内的小孩儿忽然翻身坐起说了句话,而后他就跑了出来,少年的的一双眸子仿佛在黑暗中闪着光。
草原昼夜温差极大,即便已经夏初,此时天色未亮,也是寒冷的,人需要穿着厚皮袍子。
但屋里的小孩儿只穿了一件单衣便出来了,而后,他仿佛知晓每个人隐藏的位置一般,轻松的越过门口的护卫与附近布置的暗哨,躬身一跃,利落的下了高坡。
众人惊异,这才知道少年这几日是迁就了他们,他本能够轻易的越过众人精心布置的防线,但每次出去玩耍,却都会乖巧的线询问,得到了首肯才行。
殊不知,少年却以为,这都是人间的“规矩”。
军营中也有宵禁,还要令行禁止,岂不是一样?书生总交代他,要“守规矩”,人世里最容不下放纵无序。这是他们读书人的“中庸”生存之道,如今也毫不藏私的教授给阿 了,并叫他这小恩公自己慢慢悟。
阿 初到到人世,未经浮沉,所有的“体悟”都不很分明,只能按部就班,照葫芦画瓢。
只是眼下,他不想安安稳稳的画那个瓢了,他听到宗朔回途的马蹄声了!
少年顺着陡坡的草地一路奔去,站在小高坡上,朝远处尽情的挥手,他兴奋的直跳脚,夜风鼓起了他贴身的小衫,像是要挟着少年,飞到某人的马背上。
“宗朔!宗朔!”
顺着风,那清亮的声音传出了很远,像是要叩醒在暗夜中还在迷蒙的朝晖。
宗朔猛的抬头,在颠簸的马背上浑身一动,而后,无言的凝视前方。
晦涩的夜晚紧紧咬着星光,迟步的清晨噙着露珠不放。
他看见他,在破晓、在黎明、在七颗星下草原高高的山坡。
身后抵着黑夜中升起的第一缕光,朝他招摇,像是一颗即将要燎原的小小星火。
宗朔耳边的迷雾一般裹绕的哭嚎声渐远,高台上满地的血肉也渐渐迷糊,他在少年一声声的召唤中缓缓清醒,又再次艰难的回到了人间。
一转眼的功夫,那人便奔了过来,他身上仿佛携着极旺盛的生命力,叫经历一夜幽塞难言的众人心中一轻。
“小统领,你没惹祸吧。”刑武被宗朔身上的煞气逼迫了一路,眼下看着他终于有点人气了,就微微放松着与阿 说笑。
阿 一点不见外的跑着跃到了宗朔的马上,也不介意大将军的一身寒气与煞气,伸手搂住了男人的腰,赖哒哒的贴住了。
他转头笑眯眯的与刑武回话,“没有,我老实极了!”
刑武在黑暗中笑了,阿 也噗嗤一声笑了,边笑还边朝身前驾马的宗朔说话,“宗朔,他的牙好健康哦!”
刑武笑容一顿,下意识嘬了嘬牙,反应过来后才嗨呀一声,这小子是笑话他生的黑呢!
于是伸手就想去揉搓那颗毛脑袋,但一夜都没再说话的大将军。此刻却回头轻轻瞥了他一眼,那眼中还有未褪的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