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父渴死在寻水的路上,精卫溺毙于汹涌的波涛。情浅情深,都劫不由人。
最后,宗朔睁开眼,眸子深处已然清醒了,他默默端起旁边的马奶酒,递到了阿 唇边。
阿 则双目清凌凌的望着宗朔,而后无言的,喝下了仿佛氤氲在口齿之间的这杯酒。
少年知道,他今日还是没等来,但他可以再等。
庆祝仪式喧嚣到将近天明,摔跤切磋、喝酒跳舞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大家都醒了醉,醉了醒,只有阿 与宗朔,并排坐在远离人群的草地上,于黎明湿漉漉的光芒里,安静的看着,听着。
他汹涌的潮水,在他的岸边搁浅着,彻夜不眠。
次日一天,队伍都在羌部修整,换马掌的换马掌,买干粮的买干粮,尤其是阿贺该,他的命根子小铁锅,在替小孩儿挡箭的时候壮烈了,在锅底处留下一个圆溜溜的洞。
其实在众人赶来羌部的路上,孩子虽然还给了他那个父亲,但是他爹明显也没带过孩子,连抱都不甚熟练,那婴儿一到他亲爹怀里就“哇哇”的哭着蹬腿,可一到阿贺该怀里,便老老实实的蜷着身子躺好了。
无奈,在找到孩子亲爹的情况下,这一路上,依旧是阿贺该在抱着婴儿照顾喂食,几日的相处,这粗中有细的大汉虽然嘴上不说,但如今要分离,心里还是十分舍不得孩子的,他这一宿也没做别的,真是抱了又抱,瞧了又瞧。
最终,连孩儿的亲爹也感动,他拿出两碗马奶酒,用匕首剌开手掌,就要与阿贺该歃血为盟,非说要与他结为兄弟,也叫孩子认个干爹。
最后,阿贺该不但多了个兄弟,多了个儿子,当然,也多了口新锅……
众人在太阳微微西垂时离开羌族,在天目人的指引下,他们依旧要 过 水,往圣山的路上去。
羌部的首领接了宗朔的令牌,并向长生天起誓,羌部要永远忠于月氏,他与部族们,等待神光重照草原的那一日。
只是宗朔离开,倒是有一群姑娘在寨门口“呼啦啦”围了一片,她们迫于宗朔的威压不敢上前,却又敢远远地叽叽喳喳的送行。
月氏大人威武又神俊非常,可真叫人动心!无奈他身边那个小美人看的紧!竟没叫他们与大人说上话。
阿 看着一群姐姐妹妹的在身后送行,便斜着眼看宗朔,在马背上朝身后努努嘴,“喏!你瞧。”
宗朔提着嘴角一笑,而后伸手用力拍了一下载着阿 的白马,那马儿便瞬间蹿出了队伍,朝前飞奔而去,宗朔的乌骓也紧紧的跟在后边,转眼间,便不见的这个虽不富饶,但在草原中难得安详的部族,而是渐渐能看到前方的 水。
水央央,他们按照老人与他孙子找好的路线,从浅处稀稀拉拉的 过了河,阿 的马骑得很好,他甚至在过河的途中,直接站在马背上,手里提着阿贺该那些怕水沁的食物与药材,就连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忽儿扎合,都赞叹于这少年的技艺。
于是,他越发肯定这小兄弟必定是克烈人,于是整日朝阿 打听,你有没有那个亲戚在某某某个河套边,或是某某某个山谷里住过啊等等。
阿 一脸茫然,对于这大汉的强行认亲有些不解。
“所以,我是他的亲戚又能怎么样的?”
宗朔也有些无奈,“他们找不到克烈了,希望你是,也好有个线索。”
阿 有些纳闷,怎么能够找不到同族呢?他弟弟满东山乱跑,往往他狼爹出去一会儿便能将他叼回来,按原话说,就是,“隔着一座山,我都能闻到你那奶腥味……”
“克烈与其他部族不一样,他们领地意识重,不愿意到处逐水草而居,而是会固定选几处隐蔽的居所,常年居住。”
“啊?那不是更好找!”
这些天以来,阿 对草原也颇有了解,一般的部落要是随着羊群与马群走,不时就要换个地方。若是不想换位置,便要能忍受在大冬天的时节,骑着马不惜远途的路过冰湖与草地,去到处寻找自己的羊群与马群。
这样在以往的和平年月里还好,可如今草原动荡,你的羊马牲畜,只要是放出了部落所属的草地,便不知道要被谁直接掠走。暗搓搓的偷马贼更是不少,若真被盯上,失去了赖以生存的牲口,他们会在冬天的草原里活活冻死饿死。
所以,即便是草原上最寻常的牧民,也不要小瞧他,他拿起武器,就能拼死勇斗数十个悍匪。就连他的女人,也能骑着马去杀人。为了生存,每个人都剽悍又坚强。
宗朔却摇摇头,“克烈是定居,所以找的处所都极隐蔽,大多不会被人发现,所以他们几个人被派出来久了,便找不到已经迁移的部族了。”
阿 有些震惊,眼下他一看忽儿扎合那几个大汉,都觉得,真是既雄壮又可怜。
但这几个大汉仍旧没有放弃希望,他们打算到先前的聚居之处再看一看,万一族人留下了什么记号呢。
他们本想等从圣山归来再去看,可巧的是,克烈的旧部,就在天目人指出圣山方向的沿途上!
所以,他们特意快马跑在前头,趁着队伍休息的时候,飞马去旧址瞧一眼。
阿 也想跟着去看看,他也想知道,自己和他们,到底是不是亲戚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