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的确早就死了,”他说,抬手摘掉眼罩,露出黑洞洞、边缘处布满齿痕的眼眶:“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过是个从丧尸堆里爬出来找你索命的厉鬼罢了。怕不怕?”

渠朔盯着他的右眼看了会儿,神色有所动容。与此同时眼角余光已经将周围环境仔细扫视了一遍。似乎是意识到今天这事难以善了,干脆卸下了防备姿态。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是吗?”路修远掏出一把细长的匕首,对准渠朔就捅了一刀。

渠朔下意识想躲,但不知道为什么没能及时躲开,咬紧牙关闷哼一声,左腹处立马多了个血窟窿。

沈十安微微皱眉,到底没有干预。

匕首很细,大约只有一指粗,路修远是医学生,捅的地方并非要害,所以死不了人。

不过痛大概是极痛的。

盯着渠朔的表情欣赏了一会儿,路修远将匕首拔出来,仔细擦拭血迹,“疼吗?丧尸从我身上撕咬下一块块血肉的时候,可比这疼多了。我的伤疤还没好呢,你想不想看一看?”

说做就做,路修远果真将上衣掀了起来,露出右半身纵横交错的狰狞疤痕,以及发黑发紫的丧尸化身体。

渠朔捂住伤口倒抽了一口冷气,也不知道是疼得还是被吓得,“……你到底是人还是丧尸?”

“我到底是人还是丧尸?问这个问题的人还真不少。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答案。”路修远用匕首在自己丧尸化的右手臂上划了一刀,然后一步步逼近渠朔,完好的左眼中逐渐溢满疯狂:“要不我们试一试?看看这把匕首再捅进你身体里,你会不会感染丧尸病毒?”

渠朔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上了一座加油箱,视线从匕首上移到了路修远脸上,胸口起伏两下:“动手吧,你还在等什么。”

路修远将匕首贴在他脸上划了两下:“想死啊?没那么容易。你知道我被丧尸咬了多少口吗,五十三口,我一下一下记在心里数的。真疼啊。不过我对你就仁慈多了,只要你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保证能让你死个痛快,怎么样?”

渠朔再一次看向沈十安背后的长剑和他身边那只大狗,“你说。”

“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我。”

渠朔靠在加油箱上,刺目的鲜血从捂住伤口的指缝间淅沥沥往下淌,很快就在脚边聚起了一小滩。

“……病毒爆发之后,我带领的搜救队伍暗中收到了一条指令,在H市医科大找到一个名为沈十安的学生,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你问我为什么要杀你,难道不是你亲口告诉我你叫沈十安的吗?”

路修远攥紧了拳头,抡起手臂一拳砸在了他的伤口上:“我明明告诉过你我不是沈十安,被你扔进丧尸堆之前我明明告诉过你我根本就不是你的任务目标!”

渠朔因剧痛而浑身痉挛,半晌后粗喘着擦掉额头的冷汗,“……死到临头的话能信吗。你如果说的是假话,那我已经完成了任务,你如果说的是真话,那也不过是个冒领别人身份的小偷而已,我没有相信你的理由。”

“指令是谁发的?”

“救援队所属部队的最高负责人,秦家。”

“除了你之外,另外四个参与到这个任务里的士兵叫什么名字?”

渠朔沉默了。

“将错就错把你当成沈十安是我一个人的主意,”他说,“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如果能让你解恨的话,你大可把我也扔进丧尸群里,我保证绝对不会反抗。”

路修远还没来得及说话,渠朔已经转向了沈十安:“沈先生,我知道利刃很厉害,更知道以你的能力找到其他人不是问题,但草菅人命的是我,选择执行指令的也是我,其他人不过是奉我的命令行事,他们是无辜的。”

沈十安并不意外他能认出自己来。利刃成立以后,长剑和狗子几乎已经成了他的标志。

“这是你们之间的恩怨,我无意插手。”

他来这里并不是要给谁主持公道的,他来这里是履行自己的诺言,也是无条件支持自己的队友。渠朔有句话说对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不管前因如何,路修远被他所害是事实,实际上如果被扔进丧尸堆里的是他或者是寻寻,他恐怕没这个耐心站在这里和这位渠队长废话。

渠朔低下头,然后将视线重新转向路修远:“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杀你,其实我漏了一个答案:‘沈十安’死后,我们连队获得了整整一个月的物资,靠着这批物资我们救出了一千八百零三名幸存者,其中一千二百多人都成功活到了京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修远忍不住笑了起来,而后前仰后合狂笑不止,许久之后擦掉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照你这么说,我也不算白被丧尸咬了那么多下,我这条命最起码还换了一千多条命是吗?我他么怎么这么伟大呢?你就是拿这个当作借口,在把我扔进丧尸堆以后每天晚上都能睡得安稳的?”

渠朔看着他:“这话你或许不爱听,但末世当中命如草芥,别说是拿一个人换一千多人,哪怕拿十个人换一千多人我也是同样的选择。”

“你的运气的确差了点,不过就算重来一次,我估计还得把你扔进丧尸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