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人一向趋利避害,胆小而要面子。抵御老仇人齐国另当别论,和大多数鲁国人一样,颜高对千里迢迢跑到外国作战是有一些抵触的,但在军功授爵的激励下,家境贫寒的鲁人竟趋之若鹜。
这次跟着赵无恤回晋国,是颜高此生走得最远的一次,虽然时不时能乘车,但和多数鲁国同乡一样,他本已经有厚厚老茧的脚也磨起了水泡,钻心地疼,遇到沿途下雨冰雹,更是苦不堪言。
好在在国内征兵时,代大将军管理国政的张子已经发令承诺过了,这次西来的正卒,每人家中可以减免半年赋税,得到一次免收诊费,在城中医馆就医的机会。
加上沿途都是赵氏占领区,一日两餐和夜晚休息都能得到保证,实在跟不上急行军的,还能跟着后队缓缓而行,所以他们也没太多怨言。
可在这辽阔的平原和第一支敌人交上手后,才发现并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颜高去年秋冬之交去攻打过卫国,按他的经验,甚至都不用武卒出动,右军和中军派分卒攻击就能让卫人阵型骚动,然后大阵到达七八十步抛射数箭,卫人已经一片大乱。他们再接近到三四十步,用那些从桃丘运来分发给善射者的铁簇重箭集中射击前排,一般的卫人就该逃命了。
就算是帝丘里派来的精锐,也会在武卒方阵出动后接近崩溃,只需要举着矛发动一次冲击,就可以慢慢收割那些卫人的首级。
颜高在济西、濮南经历了大小十余战,根本没遇到什么有效的抵抗。只觉得这比他在山林间的围猎更加简单,因为野兽走投无路时会疯狂的反击,而那些吓破胆的卫人只会束手就擒。
但对面那些邯郸晋人却不太一样。
颜高在指挥他这支百人弓队向对面射箭之余,手里也没停下,他持六钧大弓,一支接一支不停拉弓,遇到要紧的关头,也顾不得选择铜簇轻箭还是铁簇重箭,抓到就往对面射过去。
这种竭尽全力去战斗的情形,是他与卫人作战时从未遇到过的。
那些邯郸晋人虽然被追得狼狈,却远未到溃散的程度,或许是被逼入绝境的困兽犹斗,或许是为老主君复仇口号喊得太多,无论是不断对射的弓手,还是白刃相交的甲士徒卒,都战斗得极为凶狠。
他不由感叹道:“不愧是霸国啊,这些晋人真是顽强,比卫国人强出不少,战力竟与我鲁国中军相当……”
交战至今,颜高所在的百人弓队已损失了六七人,顶在前面的鲁兵死伤比例更高些。
作为一个经验老道的老兵油,他心中暗想道:“若赵氏的其他敌人也有这般能耐,此次远征,恐怕会超过征发的三个月期限呢……”
不过,这些邯郸人还是不如鲁国右军几分,随着敌人中军那边射来的箭雨停止,优势开始慢慢朝赵兵倾斜。
更何况跟着打着这么多仗,颜高也隐隐有了几分全局意识。
若不出意料,大将军显然是要玩正面压迫,而骑兵从后突击。卫国人被这一招杀成土鸡瓦狗,几个月里丢了大片土地和城邑,再也不敢出城野战。不过晋国人托了先前和大将军结盟的福,还没品尝过这滋味吧?
果然,颜高思绪刚过,敌阵右翼背后,就响起了震天撼地的隆隆声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