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啊。而且我还打听到,江水心画上的这个人,也是油画系的,比江水心小一届,他俩关系可好了。”
“能出现在毕设上,关系能不好吗?”
“不止这种好。”女生神秘兮兮地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听那个油画系的学姐说,江水心画人像一直不画脸,这副毕设是他第一次画完整的人像。”
“卧槽,磕到了。”
“姐妹,磕拉了好吗?这是什么治愈系小天使x暗黑系艺术大佬啊!小说照进现实了就是说!”
祁让额头冷汗都要冒出来了,悄悄往他哥的方向转了点,生怕被两个女生发现他就是画上的人,再心虚地拉了拉祁月白的袖子,说道:“哥,我看完了,我们走吧。”
祁月白缓缓收回视线,说道:“走吧。”
那样平淡的语气,祁让根本分不清楚他哥到底有没有听到两个女生的话,纠结了半天,都走出了美术系的教学楼,才可怜巴巴地解释:
“哥,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出现在毕设作品上。”
“没关系让让,以前的事你不记得了,我也不会去追究。”
祁让想回头侧头看一眼他哥,却被祁月白一只手扶住了脑袋,转不过来,只能继续向前看。
哥哥的声音从右上方传来:“但是,以后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对吗?”
祁让信誓旦旦:“我保证,肯定不会再出现这样的事了!”
“嗯。”顿了顿,祁月白温声细语地问道:“饿了吗?”
祁让没能侧过头,所以他当然也没有看到,他哥此刻眼中究竟有多么的冰冷而又偏执,只是从声音判断出他哥好像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喜滋滋地道:“饿了,我们去大学城那边吃吧。我上次看到一家胖达洋芋,巨想吃,但妈妈说不干净,不让我去。今天总算能圆了这个遗憾了!”
“走吧。”
祁月白收拾好情绪,也顺势松开了扶住祁让脑袋的手。
祁让终于能侧过头,仔细看了又看,确定他哥的表情很正常,又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期待着待会能吃到一顿色香味俱全的狼牙土豆。
最后,他心心念念已久的胖达土豆最后果然没让他失望,包括店里的一些烤串小吃,都做得特别香,祁让吃得肚子都鼓起来了,被迫和他哥散了一会步,再坐上车回家。
刚一到家,祁让立马瘫在了沙发上,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意外地发现竟然有人加他的微信好友。
祁让点开看了一下,备注上是显目的江水心三个字。
他愣了一下,第一反应还是不要同意的好,他一两个小时前才跟他哥做了保证,现在就和江水心搅在一起也太不像话了。
江水心自从发出了好友申请之后,就时不时会看一眼手机,然而一下午过去,他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他的画也还是保持着最开始只打了样的程度,过了很久,他突然轻嗤一声,把手机扣在了桌上。
没关系,他已经拿到了让让的课程表,前十二周只有周四下午有一节专业课,今天是周日,最多再过四天,他一定会亲自和让让见一面。
一年他都等得了,四天而已,很快就过去了。
祁让还不知道有人已经惦记上他了,想趁着开学之前再画点什么东西出来,找找感觉好应付开学,有了上次成功画出风景画的经验,祁让觉得这应该不是一件难事。
第一天,什么也没画出来,祁让安慰自己,这才刚开始呢,慢慢来。
也是这一天,高远意发消息来说领教材了,一共也就一本教材,祁让懒得特地跑一趟,索性拜托高远意帮忙保管了。
第二天,还是什么也没画出来,祁让虽然有点不安,但还是安慰自己,没关系,还有时间。
到了第三天,祁让在画板前一坐又是一上午,除了几张不满意的铺色,还是什么也画不出来。
这下祁让属实是有点绷不住了,下午时也不再管什么完美不完美,逼着自己画出来一副完整的画。
最后出来的效果,只能说是糊弄一下外行人还行,但是真的学过画的一下就能看出来他本人对这幅画没有倾注任何感情,就是一副技巧堆积的烂画。
祁让越看这幅画越觉得烦,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意识到那种烦躁并不单纯是心理上的,而是逐渐蔓延成为了他生理上的感受。
他觉得非常口渴,很想喝水,站起来的一瞬间有点晕乎乎的,总觉得他看到的画面有点扭曲。
祁让晃了晃脑袋,以为只是他看色块太久了产生了错觉,摇摇晃晃走到楼下,倒了一杯凉水就咕噜咕噜灌了下去。
但很奇怪,那种令人恨不得撕开喉咙的干意并未因为这杯水而得到丝毫的缓解,反而让他愈发难受,牙齿一阵阵地发痒,让他很想疯狂地咬碎什么东西。
他觉得,他的身体里好像缺少了某样东西。
祁让死死握着水杯,额头浸出了细细密密一层冷汗。
他到底缺少了什么东西呢?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这不是他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了,失忆后刚醒来那天晚上,他被这种焦躁的感觉折磨得无法入睡,还有后来他画不出画,也焦躁得差点把画室砸了。
这种感觉出现的频率在降低,上一次已经是一个多月前日本喝醉的那一次了,因为酒精的作用,他产生了世界像巧克力一样融化的可怕错觉。
他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会产生这样强烈的、疯狂的破坏欲?
祁让视线逐渐下移,盯着手里的水杯,一种可怕的冲动逐渐侵蚀着他的理智——他想要把这个杯子咬碎,把口腔切割得支离破碎,再将混着玻璃渣的血水全部咽下去。
那一刻,他脑中模拟出来的不是疼痛,而是一种极致疯狂的愉悦感。
理智一步步溃散,祁让不受控制地抬起手臂——
”让让。”
突然,一道穿透力极强的金属质感的声音突然割破他混沌的意识。
祁让猛地惊醒,才发现他的牙齿已经扣住了杯沿,再晚一点,他就要狠狠咬下去了。
他一惊,下意识松开了杯子,玻璃杯子砸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一声脆响,碎片如同炸开的烟花四处飞溅。
祁月白走过来拉开了祁让,眼底一片冰凉,声音却无比温柔:”怎么拿着空杯子站在这里发呆?”
”我刚刚、走神了。”
”还是画不出来吗?”
”嗯……画出来了,但很难看。”
”要不要出去走走?”
这个提议可以说是刚好提到祁让心坎上了,他心里正难受着呢,感觉继续待在家里,心情怎么也好不了。
”好啊。”祁让答道。
现在这个点出去,当然是要去吃个晚饭。
祁让的口味还是更偏向味道浓郁一点的中餐,所以祁月白带着祁让去了附近一家中式的餐厅。
两人选了靠窗户的一处位置坐下,点餐后,祁让就百无聊赖盯着窗外的人群看,老还是觉得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没发泄出来,很是烦躁。
菜很快开始上来了,祁让跟他哥吃饭没什么规矩,根本不用等菜全部上齐,反正就有什么吃什么,就想消磨一下可怕的牙痒。
还是很难受,祁让只能不停往嘴里塞东西,塞得两颊都鼓起来了,才能勉强忘记牙痒带来的可怕的焦躁。
祁让正吃着的时候,一个穿着高跟鞋的女人从他们这一桌旁边路过,经过祁让的时候都还好好的,没想到路过祁月白的时候,不知道她怎么脚下扭了一下,摔向了祁月白。
尽管祁月白及时扶住了她的手肘,但从祁让这个角度看来,女人整个像是摔在了他哥怀里似的。
”不好意思,我刚才不小心扭到脚了。”女人慌乱中想要站直身子,一只手摁着祁月白的大腿寻找支撑点。
祁让心底那股邪火突然蹭一下全冒了上来,一把将筷子摔在了桌上。
女人本来都快站稳了,被祁让这么一吓,手肘一哆嗦,又重新摔了回去,”对不起、对不起,我胆子太小了,竟然被吓到了……”
祁让:”……”
祁让狠狠咽下嘴里的食物,生气地咬着牙,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对面两人,恨不得在他们身上戳两个洞出来。
祁月白眉心微蹙,但到底没有直接推开女人,而是绅士地托着女人的手肘,等她站稳。
女人尝试了两次都没站稳,终于不好意思似的咬了咬唇,”我好像扭到脚了,你可以扶我去一下我的座位吗?真的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不麻烦……”
祁让刚听到他哥说了前几个字,眼睛直接瞪得像铜铃,眼底迅速蔓延上一层浅浅的水汽,委屈得恨不得当场掀了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