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到了。”她对着对讲机，感觉很像高中那会找女同学玩，“你呢，好了吗？”

“要再等一会，你在下面转转，还是先上来？”

这都不用想，当然是上去，能进大佬家呆着，谁要在下面转，这小区又不是什么琼楼华苑。

江烨嗯了一声，给她‘咔哒’一声开了单元门。

他家在顶层六楼，纪薇一口气爬上去累得直喘气，在门外歇了半天才抬手敲门。

一敲门才发现，门本来就是虚掩着的。

她推开门，屏住呼吸往里看。

玄关和客厅里都没人，可能江烨给她开了门就回房去了。已是晚上，但里面只开了一盏玄关的射灯，光线不算亮，满屋子昏暗，从门口能看见客厅的布置，矮沙发，地毯，几块坐垫，电视机那边摆了碟片柜和录像机，除此之外挺空旷的，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推门进去全是书。

纪薇自己脱了鞋进去，里面书房那亮着一盏台灯，光从半开的门缝里透出来。

明明都进来了，却不知为何有点不敢过去。

可能总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江烨是属于公共场合的，但这里却太靠近他私下真实隐秘的一面。

迟疑了片刻，她还是走了过去。

之前就算见过江烨在剧组修改剧本时穿着休闲衬衣的样子，也见过他在酒店套房里系着浴袍时的模样，但算起来这却是第一次见到关门写稿时的江烨。

他穿着家居服和拖鞋，披件针织外套，挺直鼻梁上架着一副平时很少戴的眼镜，书桌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厚厚的稿纸和一瓶半空的威士忌。才几天没见，却总感觉他的头发像是恣意生长了半个月似的，脸上神色看着也疲惫不堪。

可能是听到脚步声，江烨有些倦怠地捏了捏眉间，也没抬头，只没什么诚意地沉声问：“先坐会儿，要我倒杯茶给你吗？”

纪薇一听就知道他这时不想被打扰，便说了声不用，自己晃悠到客厅沙发上坐下，等了一会儿后有点口渴，又去厨房倒了杯水喝。

靠在他家冷冰冰的厨房里，纪薇不知为何忽然想到了一些漫无边际的事。

据说很多喜剧演员在台上风趣幽默、妙语连珠，到了台下时却像是换了个人般少言寡语。

那时就当八卦听的，现在却有点觉得，这大概就是艺术从业者自带的职业病，或许越是投入在创作中，就要献祭上越多的自我，能留给身边人的精力就越少。

这些文艺界的大佬，越是把精彩鲜亮的一面留在作品中，可能私生活里就越是黯淡无光。

本以为‘再等一会’指的是半小时，但她一杯热水都放凉了，他还在书房里没出来。

幸好又过了十几分钟，江烨终于走了出来，身上已换了件灰色毛衣，刘海凌乱得遮住了前额，整个人看着很疲倦，但眼睛却极亮。

他一边穿外套，一边说抱歉久等。

“忙完了？”纪薇一边问一边站起来，准备下楼。

“还没。”他说，“先带你吃饭。”

江烨带她去了一家客人非常少的餐厅。

她合理怀疑他是觉得这里不用排队，不会浪费他太久时间。

果然菜上得很快，但纪薇才挟起一筷子，就不想再吃第二口。

怪不得来的人这么少，菜又贵又难吃，只有冤大头才会来消费。

江烨见她神情，挑了下眉：“不好吃？”

“很难吃，”纪薇实话实说，把筷子放下来，“下次不如把钱直接打给我，我自己点外卖。”

江烨靠在椅子上看了她一会儿，勾了下唇角，“你倒是尽说大实话，不怕我生气？”

纪薇：“那你生气吗？”

江烨：“你觉得呢？”

纪薇看了看他，“我觉得你生得好像不是我的气。”

他明明下午的时候还有心情跟自己开玩笑，但今晚上情绪却一直隐约有点烦躁，虽然不太明显，但纪薇还是能感觉到。

鬼知道是因为什么呢，看他忙到这么晚，可能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工作上的麻烦事吧，她也懒得猜，如果连江大佬都不能解决，她就更帮不上忙了，索性就别操这种咸心了，反正天塌下来有他顶着。

江烨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她能看出来。

他不由得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却见这人明明都猜出来了，却根本没想继续问下去，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只顾着在那挑挑拣拣地尝每道菜，想挑出道能吃的，就好像吃饭比任何事都重要似的。

江烨：“……你不问我因为什么事吗？”

纪薇诧异地看他一眼，他不是向来喜欢一个人解决所有问题的吗，怎么又想别人问他了。

但大佬要她问就问呗，他高兴就行。

纪薇从善如流地看看他，如一个心理医生般耐心，像一个合格的妈粉般温柔，“那今晚为什么生气呀，谁这么不长眼惹我们江老师？”

江烨：“……”

纪薇本也没指望他能和盘托出，如果真在这跟她大吐苦水的话，他就不是江烨了。

实在饿得难受，纪薇拿出手机搜附近美食，正想说服他跟自己去哪家快捷餐厅填填肚子，江烨的手机就响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看到来电人备注后便皱了下眉，起身出去接听。

这电话打得倒不长，才两分钟江烨就回来了，但神情却看着比刚才阴沉了不少。

纪薇抬头看他一眼：“这就是那个不长眼惹你生气的吧？”

江烨一愣，继而嗤笑了声。但这个笑转瞬即逝，他把手机放回桌上：“不是不长眼，而是心眼太多了。”

纪薇挑了挑眉，没想到真的是。

她刚刚看到来电显示上写得是——宋蕴。

之前他不是还跟她说，宋蕴这姑娘心地不坏吗，怎么今天就成了心眼多了，发生什么了？

江烨看了看桌上没怎么动的菜色，神情很淡：“下次再带你去吃好吃的，先送你回家。”

纪薇试探道：“你有别的事？”

如果是其他事她就不打听了，但这回好像事关前女友。

“嗯，等会要去一个地方取点东西。”

江烨不像是要去会旧情人的样子，声音里有一种压抑着的冷静。

“哦，”纪薇点点头，眯了眯眼，“那我能一起去吗？”

江烨看着她。

纪薇挑眉：“是不是不方便？”

如果不方便，她就更要去了。

江烨都看到她刚刚在那疯狂刷附近美食了：“你不饿吗，我以为你要再去吃点什么。”

“饿啊，饿得要死，但你在我心里更重要点。”

纪薇嘴上说得很甜，心里却骂都这种时候了，还吃个屁吃。此时不捍卫领地，难道等着别人过来偷塔吗。

江烨点了下头，‘哦’了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但不太像是被她撩到的那种笑，更像是笑她张嘴就是哄人的鬼话。

纪薇：“……虽然不期望你说点好听的，但能不能别笑得像听相声一样。”

她又没跟他说笑话，这什么直男反应。

江烨嗯了声，没跟她再扯皮，直接抬手看了下腕表，然后拎起了外套起身去结账。

到车库取了车后，纪薇问江烨，“去哪？”

江烨：“送你回家。”

纪薇装傻：“不是先去取你的东西吗？”

江烨原本抱着手臂靠在座位上，看着窗外，闻言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纪薇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江烨笑出了声：“就这么想跟着去？”

纪薇：“……嗯。”

江烨无奈地道，“你怕什么？”只是去处理一点旧事罢了，她在这瞎紧张什么。

纪薇知道被他看出来自己的警惕了，索性也不装了，很坦诚地看着他眼睛，“怕你给我戴绿帽子，江老师。”

江烨：“……”

最终纪薇还是成功地在江烨和宋蕴分手后的第一次见面中横插了一脚。

跟着江烨的指路，她把车开到了一栋高档公寓的地下车库里，这地方的安保措施倒是比刚刚那个老式小区要好得多，不过江烨竟然掏出一张卡随便刷了下，就直接进去了。

纪薇看他那熟练的掏卡动作，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边停车边问：“这什么地方，她家？”

江烨一脸淡定：“我家。”

纪薇猛地扭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