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面围观的众兵将却依旧神色郁郁,怨气深重地盯着常阑。甚至当杖刑官宣布行刑之时,下面的人群中还响起一片嗡嗡的低语议论。
“肃静!”常阑勃然大怒,上前一步厉声喝道,“行伍之内不得交头接耳!你们是彻底无视军规了么!有何不平,站出来说!”
黑压压的人头,一片死寂。
忽有一道声音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不杀军马,粮食空了,咱们吃什么!”
常阑捏紧了拳头喝道:“谁说的,站出来!”
排得整整齐齐的人群鸦雀无声,似一片黑沉沉地死水,刚才那道声音如水面浮泡转瞬又消失在了人群中。
不怕群情四起的激愤,最怕同仇敌忾的沉默。说话之人藏在一张张面孔的背后,似乎开口的是一个人,又好像开口的是千万人。鸦雀无声的寂静将方阵中的人凝成了一堵墙,直勾勾地冷视着点将台上的主将。
常阑咬紧了牙关。他揪不出来一个人,又不能惩罚所有人,“法不责众”在这种时候最像个笑话。
“军粮还剩多少,该怎么分配,是中军主将该操心的问题!”常阑无法,只好冲着众人低吼,“这不是宰杀军马的借口!”
人群中沉默了下,可又有几道声音冒了出来。
“中军主将都不见人影了。”
“不是说娄父都病死了……”
“放肆!放肆!”常阑怒不可竭,“还敢交头接耳!还敢私传谣言!都不要脑袋了么!”
出身治军严苛的娄家军,常阑应该从没见过如此不尊军令无视法规的军队。他气得脸红近紫,猛一扭头喝令行刑官即刻执行,即刻响起的闷响和痛呼压过了所有的异议。
自两万人成军以来,只有两次当众惩罚观刑的,一次是治逃兵,一次是此次杀军马。可卓钺还记得第一次当众行刑时,弥漫在空气中的恐惧瑟缩之感,纵然挨打的不是自己,每个人也都战战兢兢。
但如今,一声声的板子空响,无数双眼睛木然看着台上。一层叛逆冷漠的壳子,分割了台上和台下两个空间。
众人失去了敬畏和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