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年幼的鸿曜被丢在废弃的马厩里,美名其曰体验民间疾苦。这地方臭气熏天,连最碎嘴的宫人都不想过来看热闹,更别提天圣教的圣子圣女。他每日就在里面收拾,饿极了出来找太监讨口剩馒头。

很快马厩干净许多,勉强成了能睡人的地方。鸿曜收拾杂草铺了席子,每日珍惜地打扫。

他不怕自然的脏,只是厌恶这座宫殿。

从盘旋的秃鹫、腐朽的禁卫、痴呆的太监,到他死在浊液和肚皮之间的爹,和那去甘露殿婉转求欢、最终浮肿着飘在玉液池上的异族亲娘,全都令人作呕。

他有一阵子嫌自己也恶心,恨不得将皮肉搓烂,身上到处都有自己弄出的伤。

这样的日子也没过太久,就在鸿曜登基第二年,马厩里来了个不速之客。

十六岁的谢怀安亮堂堂地蹲在深灰宫墙上,托着腮望着正在捶打衣服的鸿曜。

鸿曜恶狠狠地抬头,险些被白得发光的衣袍晃花了眼。

“你来错地方了,要杀天师,顺着房檐直走。”鸿曜握着木棍子,继续洗他的小短打。

谢怀安看了大半天,直到鸿曜要发作时笑着跳下墙。他身形轻盈,像一只漂亮的白鸟,笑起来满眼都是光。

谢怀安用一种神秘含蓄,想要吸引小孩注意力,又要展现自己有小秘密的口吻说道:“我要是你,就不会现在洗衣裳,今晚、明天一直到后天,都会下雨。”

“你是谁,要找谁?”鸿曜躬起后背,攥紧棍子。

他想这人也太奇怪了,大晴天的怎么就要雨了呢,只有天师和神仙才敢这么说吧。

“我来看看当今皇帝,小娃娃,你是谁家的孩子?可以指个路吗?”

“我就是皇帝……”

第19章

鸿曜背对主屋扎着马步。

他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练基本功时不会全神贯注地吐纳呼吸,会分出一丝精神听着谢怀安的动静。

谢怀安现在睡得安稳、呼吸匀称,就像他无数个夜晚曾经听过的那样。

这是他失而复得的小夫子。

曾经在废弃的马厩里,谢怀安拿小木棍教他识字。讲的是洛安山时任掌门也就是谢怀安他爹所著的《竹间辞》。

《竹间辞》是谢掌门的口述,抒发了自身对世事的哀叹、归隐的无奈,以及要好好锻炼门下子弟的壮志。中间添着不少谢掌门自己修身养性的智慧,以及集百家精华的密卷:《济世集》。

年幼的鸿曜不管能不能理解,都囫囵吞枣地背了。

但他更爱听谢怀安自己的《清游散记》,更爱看谢怀安编蚂蚱时灵巧的手指,想要实现谢怀安所说的一切。

谢怀安口中有一个梦幻般的新世界。

偶尔他们也会奢侈一回,在寒冷的日子里泡个澡。

为了省水,两个赤条条的身子贴得很近。谢怀安会像择菜一样将鸿曜的小胳膊小腿揉捏一遍。

时人练武讲究膀大腰圆,腰腹间堆积的肉既能抗过严寒饥饿,也是力量的源泉。谢怀安偏不,他喜欢有线条的身板,每次洗澡时都要在自己的腰腹上划几道线,说迟早要练出漂亮的身形。

他练没练成不知道,鸿曜将这事牢牢记下,偷偷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