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水今年四十多,跟面前的少年比,的确是老的,但面前的少年说话实在是好听,王德水听着高兴,坐下来的时候便还笑着,把茶几上的果盘往少年面前挪了挪,说:“小金你真是太会说话了,来,吃水果吃水果。”

金潜看了一眼果盘里面摆放得跟朵花儿似的苹果、香蕉、西瓜拼盘,摇了摇头,他不是来闲聊吃水果的,大概寒暄了一下,就直入主题:“不了,王哥,我就是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你,这高醒你也看见了,是我朋友,只是他家里的事情我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不愿意说,但是又好像怪想家的,所以大老远从我们江阳市又回来了,我不好问他,只能看看王哥是不是知道点儿什么,也好让我们当朋友的,关心关心他?”

王经理一听这话,毫不怀疑少年的好心,要他是高醒,他肯定也不愿意在新朋友面前提起自己家里的事儿,那哪儿好说啊?也不嫌丢人。

“这个,小金,你算是问对人了,不过其实你要是随便在饭店里拉一个老员工,也能跟你说道说道。”王经理抱着自己那泡着茶的大茶缸喝了一口,然后才继续既得意洋洋又格外小声说,“按理说,我们是不能随便说这些话的,但小金你是关心朋友嘛,我也就跟你一个人讲,那高家跟咱们北京饭店的老板现在是朋友,经常一块儿吃饭。”

“十几年前龙腾的老板就开始在我们饭店给高醒定房间住了,那时候还请保姆,请司机上下学,但是高老板一个星期才来一次,感觉不是很亲,而且谁也不知道高醒他妈是谁啊,那时候高老板早结婚了,但要是现任老婆生的,干嘛住在咱们饭店呢?你说是吧?所以大家都说可能是有人想要傍大款的,没傍上,儿子被高老板留下来了,女的被打发走了。高醒就是个意外的私生子。”

“哦,对了,我影响最深刻的就是高老板他老婆,就现在的高夫人,不知道从哪儿知道高老板有个儿子放在咱们饭店,居然纠集了一帮子人过来闹,把还小的一个小孩给扇得满嘴都是血,还问他妈在哪儿,高醒年纪小,但也不是个愿意逆来顺受的,把高夫人手指头给咬断了一根!”

王经理感叹道:“后来大概是暴露了,高老板就经常把高醒接回去住几天,高老板出门办公的时候,就让高醒又到我们这边饭店来住,其实,怪可怜的。”

金潜‘哦’了一声,听出王经理这些话里对高醒没有表现的那么尊重,说:“高夫人有个儿子?”

王经理点头:“那是人家正经的儿子,叫高正棋,对外高老板就那么一个儿子,但大家谁都晓得还有个哥哥叫高醒。”

金潜笑了一下:“高正棋,名字里都听得出来,高夫人是想告诉所有人她生的才是正经的。”

王经理也笑:“谁说不是呢,都晓得。”

“那王哥你知道为什么高醒会离开北京去别的城市吗?”

王经理这回摇了摇头,说:“这个就不是我们晓得的了,不过高醒他以前有不少一块儿玩儿摩托的朋友,那些人应该知道吧。我看高少爷这次回来,应该会联系他朋友,到时候你问问他们就知道了。我只晓得高醒是突然就走了的,高夫人应该挺高兴,没几天还在家里开了个派对,经常来饭店住的好些有钱人的夫人也爱聊他们家的事儿,我就听见她们说高醒走了以后高老板才晓得,回来还跟高夫人吵了一架,高夫人娘家小门小户,硬气不起来,在派对上被高老板骂了,好一阵子没出来了。”

金潜坐在这从未来过的富丽堂皇的北京饭店大堂,看着高醒从小就拥有的这些,耳边听着那跟他与青书的生活相差十万八千里的故事,沉着地单手掰了掰关节,在‘咔’地几声手指关节错位的声音里,询问说:“那之前你好像偷偷跟高醒说了句话,说的什么啊?”

王经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说起来很不应该,但现在的小孩,一个比一个厉害,家里又有钱有关系的,让我们给他们准备烟酒,不准备的话,工作都指不定保不住。”

“高醒会抽烟喝酒?”来自小镇的厂长家公子家教很严,金厂长从不让他沾酒沾烟,说哪都是害人的东西,即便要碰,也得成年之后,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金家的少爷从王经理的描述里,拼凑出来的高醒,绝非他们认识的高醒,一个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转变?还是在短时间内的转变,要么这人是装的,要么,就是直接换了个灵魂。

金潜倾向于是装的,毕竟后一个猜测过于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