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潜轻笑:“不然呢?原本还瞧见有葡萄, 但我尝了一下, 酸的要死, 你这人从小虽然嘴上不说, 但对吃的比我都挑剔,那酸成那样,你肯定吃不了,索性就挑了两个石榴, 石榴全是水, 你随便抿一抿,比光吃那没味儿的小米粥有味儿。”

顾青书轻轻‘哎’了一声,听话安静,房间里也似乎瞬间多了一股无法拉扯开的薄膜,罩在他的面上,他决定撕开,却又迟迟不敢下手, 于是狭小陈旧的医院病房里只有金家少爷剥开石榴时那果皮撕裂的声音与检测他心跳的仪器永不停息的‘滴滴’噪音。

打破这样寂静的,是他选择用来既保护自己又似乎无坚不摧能够随便他物尽其用的少年高醒。

高醒也不知道是不是领会了他的意思,主动与金哥谈起了之后去北京做人工起搏器的事情。

金哥手上一粒粒剥开石榴子的动作不停,修长骨架极度匀称的双手像是呵护什么重要的东西,将石榴子一粒粒的放进铁质的饭盒里,饭盒被石榴子敲击出寂寞的乐章,像是一颗颗小石子沉入深不见底的海里,先是一颗一颗的跳下去,最后全部一起涌入其中,义无反顾。

“是的,医生说半年内最好去把人工起搏器安上,不然随时都有停跳的风险,我已经跟我爸说过这件事了,家里暂时凑不了那么多,但半年后应该可以,主要是钱都放在流动资金里,要弄出来需要时间。”金潜一面说一面将剥好的石榴子从饭盒里捡出来一颗喂到顾青书的唇上。

只是这一举动并未做完,在那绯红犹如红宝石的石榴子即将碰到顾青书唇瓣的那一秒,从床的另一边伸出来一只手挡住,那是高醒的手:“我来吧。”

金潜忽地笑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冷淡道:“奇怪,这难道不是我剥的石榴吗?怎么你拦一下,我就要给你呢?”

高醒被刺到了痛处,但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正大光明的东西,于是也无所谓脸皮:“不给也可以,但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喂给青书吃了,本来好几天都没有正经吃饭,医生说了要养养,其他的食物不管是多有营养的水果,也还是以后再吃吧,免得一会儿拉肚子,会给伤口增添负担。”

金潜顿了顿,把石榴子收回去,跟顾青书说:“可我问了医生,像这种少量的石榴子,吃一两颗也不算事儿,你觉得呢?”

高醒一同将注意力放到病床上的少年身上,等顾青书说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谁都知道这不是吃不吃的问题,是站在金哥还是高醒的身后。

顾青书之前在火车上就有过表态,但今非昔比,如今的他是割裂成了两部分的他,一部分来自不可言说的另一个结局,一部分延续之前,两部分却都有共同的选择——不再愿意同金哥模糊不清,将人带入未来注定悲剧的路,于是高醒很重要,重要到需要担当他的挡箭牌,需要成为他如今无法自保时的保护神,高醒说的那些话,顾青书权当是年少轻狂的天真执着,虽一时感动,又绝不相信,只待他日能够改变他想要改变的一切,就也同高醒及时止损。

他想,如果他足够优秀,三年后他一定会改变所有人的人生轨迹,也让金爸爸好好活下去,让金潜不必年纪轻轻辍学创业,再早早断了高醒的念头,高醒如今帮他的,未来他都百倍奉还!

再来,高醒只是在半路遇上了他,他耽误高醒几年,总比再害金哥一场好。

金潜和他从小长大,感情不是时间能够衡量的,哪怕金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也应当比高醒更浓烈更容易在失去后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