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小轿车新得发光, 于是青年从车上下来的时候, 自己的衣服扣子不小心刮过车漆,便瞬间暴发户形象全无, 吓了一大跳的蹲下去, 心疼得不得了的, 又是哈气又是拿袖子去擦, 眼见着车漆又光滑漂亮的犹如世界第一美女,青年才满意的点点头,甩着手里的车钥匙, 趾高气昂戴着墨镜前去接人。

一面走,一面有电话铃声从青年的腰间发出。

青年余光可见不少人向自己投来羡慕的目光,于是嘴角微不可察的翘了翘,潇洒利索的将手机从腰间的手机套里取出来, 按下接通键钮后,便嗓门儿贼大的说话:“喂!喂?啊,是我,哟,童少, 今儿不来了不来了,我家老头子喊我过来接一下高醒,嗯嗯,对,就那疯子,嗯嗯, 好,我接完了就过去吃饭,等我啊。”

青年名叫黄宇衡,祖上正经的太医国手,如今家里传了四代,父亲黄真在北京军区医院担任主刀医师,爷爷曾任北京中心医院院长,如今退了休,青年本人啥也不是,高中毕业两年,大学挂科到被破退学,如今被家里父亲打发出来接一个远道而来的病人。

“啧,啥意思啊,叫我接,我忙的要死好不好。”黄少一边站到车站出口的位置,双手插兜,等了半天还不见要接的人出来,不耐烦的给妈妈打电话,开口就是一句,“妈,我等了都两三个小时了,火车老是晚点咋搞啊!我还跟童逸明他们约了饭局,要不你跟爸说一声儿,就说让我回去吧,老在这大太阳底下等着也不是个事儿啊,妈……”

黄少爷跟妈妈说话一直皱着眉头,威逼利诱全部使了上去,然而平常只要他稍微强势一点儿,就什么都满足他的妈妈这回却始终犹犹豫豫没能答应,而是哄到:“小宇啊,听话,你爸爸很重视这次病人的,你高叔叔特意求过来,要你爸做手术,人家还不能累着,你还是好好把人接去医院比较好,到时候说不定你爸一高兴,又给你点儿零花钱,你说是不是?”

黄少爷一听有搞头,那就不抱怨了,笑呵呵的说:“那好,我要两千块,童逸明都买了新球鞋,我必须也要有。”说完,眼睛突然迷惑了一秒,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骂了句,“靠!”

“嗯?小宇?怎么啦?”黄妈妈在电话里面紧张地询问,“怎么了?你说话啊!”

黄少爷长大了嘴巴,好一会儿才闭上,回过神来不耐烦的跟黄妈妈说:“我看见高醒了,我靠,他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那是高醒吗?”

黄妈妈虽然看不见儿子说的高醒到底是如何的不一样了,却还是笑着说:“我好像是听你爸爸说高醒那孩子现在非同一般,比你们这些成天只晓得出去吃饭喝酒的小混蛋们懂事,年纪轻轻就你高叔叔帮他注册了个什么奶茶的商标,还注册了几百个网络域名,又是买股票,又是准备靠北大,甭说真的假的,光是听着一嘴,就不得了啊。”

黄少爷却不大相信,电话直接挂断,就要走上前去试探高醒一番,谁知道刚才人来人往的,竟是没发现高醒还牵着个头戴鸭舌帽、皮肤白得在人群中鹤立鸡群的纤弱少年。

少年耳边落着长发安静的趴在胸前,衣着朴素,却传出摩登得要死的冷清与高级感,鸭舌帽落下的阴影遮挡了少年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与丰软红粉的唇,平白叫人挪不开视线,胸腔里更是闷闷的,黄少爷下意识把架在鼻梁上根本就没有遮住眼睛的墨镜给收起来,眼瞅着那像是闯入污浊大染缸里的白鹿飘然被高醒牵着走了过来,人家越近便越发拘谨,为了掩饰这份不知为何的拘谨,黄少爷转为与陌生的高醒打招呼:“小高!这里!”

穿着简单风衣的高醒单肩垮着一个登山包,手里提着一个小行李箱,另一只手拉着顾青书,看见不远处穿得跟花公鸡似的黄宇衡,偏头跟顾青书道:“不喜欢的话,青书你可以不用搭理任何人,他说什么,你也当作没听见就行了,尤其是说我当年。”

顾青书轻笑了一下,一面跟着高醒向那位青年走过去,一面调侃说:“那得看你的本事,我总不能把耳朵捂起来,那太不礼貌了,好歹是我主刀医生的儿子。”

高醒后槽牙都痒痒的,想教训总跟自己抬杠的小狐狸,但如此生机勃勃的顾青书,却又只是生动地对他调皮一笑,便让高醒所有的‘教训’都从来只是嘴上说说,毫无实际行动。

“那你就看我有什么本事吧。”

顾青书听高醒说完这话,刚好跟高醒一块儿站定在黄宇衡的面前,他不着痕迹地打量这人,总觉着似乎怪熟悉的,却又记不太清楚,于是索性不去想,只是在高醒跟黄少爷打完招呼后,也甜甜地对着黄少爷笑了笑,一边伸手出去,一边说:“你好,我是顾青书,高哥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