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也没有。”刘太医回忆了一下。
卫夫人紧紧攥着手中佛珠,垂下眼皮往椅背上一靠,沉吟半晌之后,忽然慢慢笑了:“那就是凑巧了,这是好事啊。”
“姐姐素日在娘家最为受宠,又执掌府里中馈三年,私留了产业忠仆,我不知也有可能。”
“在家十几年都是个痴傻儿,如今脑子清醒还能说话了,想必是在外头找到对症名医诊治,这是好事。”
刘太医楞楞看着她:“难道你不怕……”
“我怕什么?”卫夫人垂眼微笑,宛若一尊佛陀,“残缺之人不能袭爵,再加上这么多年痴傻,纵然脑子清楚能开口说话了,还怕他抢了我鸿儿的前程不成?既是府中血脉,好吃好喝在家里养着就是,家里孩子那么多,也不缺他一个。”
“至于姐姐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除了木莲之外,刘太医,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卫夫人抬眼望向他,敛去唇畔微笑,“你,明白吗?”
那目光并不凌厉,却令刘太医如同千万根细针刺入脊背,讷讷道:“明、明白的。”
卫夫人一笑:“那就去吧。”
待刘太医离开之后,卫夫人转而朝身边侍候的嬷嬷道:“木莲,拿条裙子来我换。二公子回来了,我要去告诉老爷这个好消息。”
是啊,她心地纯善、为人行的端坐的正,二公子回来就回来,有什么好怕。
卫刺史此时坐在书房灯下,他颔下五绺长须面容清癯,四十岁左右,穿着身藏青的家常绸衫,见卫夫人来找他,便问:“静娘,何事?”
卫夫人朝他行过礼,这才道:“寻常事并不敢叨扰老爷,是二公子回来了。”
卫刺史听了,脑海里就浮现出这个儿子的模样。
痴傻憨肥,一张五官模糊的胖脸,身上一圈圈的肉,眼歪嘴斜,口角不时滴落涎水,需要小厮在旁拿帕子跟着擦拭。
无论高兴还是哭闹,都只会挥舞肥壮手臂,从胸腔中发出难听的“嗬嗬”声。
他探花出身,年轻时英俊倜傥,茂娘更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却生下这么个嫡子。
甚至茂娘还因为生这儿子送了命。
卫刺史把手中公文往桌案上一拍,发出啪的一声,语调中压抑着怒气:“不是送的远远了吗?才出去两年多,这祸害怎么又回来了?!”
“静娘,是你接回来的?!”
“老爷,你还生二公子的气啊?”卫夫人走过去,并没有正面回答卫刺史的问题,不紧不慢的替卫刺史捶肩,悠悠道,“老爷知道他是痴傻的,在池畔玩的开心了,一时忘形推漓儿下水,绝非出自本意。”
卫漓,是卫刺史的小儿子。
当年不过三岁,虽为庶出,却聪明伶俐又生得活泼可爱,深得卫刺史喜欢。
“可是漓儿死了!漓儿死了!”卫刺史气还没散,“我早说他痴傻残疾又克母不祥,孩童时就该拿去淹死,都是你一直护着惯着,才有此祸!”
“是,都是妾身不好,姐姐就留下这点血脉,难免偏疼。”卫夫人抚着他的胸口,“二公子在外头看了大夫,已经好些了,您……要不要去见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