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开了一个托孤会,最终将他交给舅舅抚养,家产也由舅舅代为管理,说是等他成年后再交还给他。
从此舅舅一家搬进了他家住的大院子,这几年舅舅和舅母当着外人的面对他好,实际上私底下苛待他。
他是在优渥环境中长大的,爹娘都对他十分宠爱,面对这样的情况,当然是哭过闹过不依过。
但他一个孩子,哪里知道大人的算计?
舅舅他们惯会装好人,又会小恩小惠的笼络邻里,每次在外人看来,都弄得他像无理取闹,舅舅一家百般忍让。
刚开始还有人觉得他丧父丧母的可怜,但这样一年两年过去,大家的同情心也消磨得差不多,觉得他坏,觉得他顽劣,逐渐连句话都没有人跟他说了。
他也不稀罕这些瞎了眼蒙了心,总帮着舅舅家说话的人,舅母不给他吃喝,他就到外头去偷。
反正舅母在外头要脸,看到别人找上门,舅母不得不出面赔礼赔钱的时候,他才能略微感觉到一些快意。
他像一头独行的小兽般,得不到认同,也不需要任何认同,心里憋着股劲儿,用自己的方式横冲直撞,反抗着这个充满了恶意的世界。
自从爹娘离世,好几年过去,他从别人嘴里听到的都是“小丧门星”,“小贱种”,“饿死鬼”这些咒骂声,听得他都麻木了。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
“放心,我是你这边的。”
他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就看见地上的陶瓮碎片一块块跳起来,重新聚拢在一起,恢复成原状。
他泼到木柴上的油,在月色中亮晶晶的汇成涓涓细流,一滴不剩的回流进陶瓮。
卫渊牵着狗蛋儿的小手,带他走出柴房。
那装满油的陶瓮也跟在他们身后,晃晃悠悠飞出来,自动飞回了厨房。
小孩儿跟卫渊走出柴房,在皎洁的月光中看清了卫渊的脸,忍不住惊呼一声:“人、人神爷爷!”
卫渊听他喊爷爷,不由自主的伸手摸了摸下巴,却忘记自己现在是青年人的外貌,那里再没有胡须,摸了个空。
“你、你你你……是、是不是因、因为,我偷了好几次贡品,所、所以才找上我?”狗蛋儿又变得多疑畏缩起来,“这、这这不能怪我。”
“你、你不保佑我爹,也不保佑我……再、再说我、我爹娘在的时候,每个月都带着我,给、给你捐钱,给你上香磕头,我、我只不过拿回来一、一些。”
卫渊之前见过塑有自己雕像的庙宇,又听狗蛋儿这样说,多少猜到一些,于是俯下身,看着狗蛋儿道:“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狗蛋儿被人骑在背上,把脑袋往污泥里按的时候没有哭,听见舅母和她媳妇商量要他死的时候没有哭,这时候却扁起了嘴,鼻头一红,哇一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