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谢庭春露出了一个看似洒脱,却隐隐有些悲伤的笑容:“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只是往年八月十五还能同富贵一起吃个月饼,今日营房之中冷冷清清,只有月色相伴,实在是有点……唉。”

说着说着,他便低下了头,还不着痕迹地抬起手轻轻蹭了一下眼角。

亓杨一时也有些失语。

人心都是肉长的,谢庭春刚一听说大营出事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中间还捎上了一整队太医,一路山高水远,他一届文人,想想也知道有多么不易,回到长山之后,又二话不说便直接进营同他并肩战斗……这可是会死人的瘟疫啊。

就连长山知府都没有亲临现场,何况他一个同知?

富贵都被留在了大营外面,自己一个人义无反顾的便进来了。

不管他抱了怎么样的想法,这份心意便已经弥足珍贵。

过了片刻,亓杨终于长叹了一口气,心下一软,将木门打开了一些。

“进来吧。”

“多谢大哥。”话音刚落,亓杨便感到身侧一个月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再回过神来,谢庭春已经熟门熟路地在他的营房正中坐下了。

一张脸上笑容满面,哪里有什么眼泪的痕迹?

亓杨:……又上当了。

见他面色坦然,亓杨也有些无奈,在他对面坐下,此时仔细打量了一番,才发现这家伙居然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

“不是说写书么?”

谢庭春微微一笑,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盯过来,竟是毫不掩饰:“大哥,这会儿都同你在一个屋檐下了,我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写字?”

亓杨一张脸皮瞬间涨得通红,好像那桌子是烧烫的烙铁一般,噌地窜起身来,支吾半响,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那你想干什么?”

“呵呵。”谢庭春忽然发出了一阵轻笑,起身缓步走来,伸手将亓杨按到了座位上,整个人往前一趴,凑到了他的脸侧,声音里暧昧流转:“大哥……不知道吗?”

亓杨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手忙脚乱地将扒在自己身上八爪章鱼似的某人扯下来,咳嗽了一声,装傻充愣道:“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赶紧板着脸补充了半句:“我也不想知道。”

谢庭春表情有些遗憾,不过还是从善如流地从他身上挪开。然而他并未走远,而是拖了一把凳子来坐到了亓杨的左手边,歪着脑袋往胳膊上一趴,痴痴地看着亓杨,声音里带了些纵容的味道:“好吧,不想知道没关系。”

“大哥只要吊着我就好了。”谢庭春趴在桌上用手指头慢慢抚摸着粗瓷水杯的边缘,在亓杨刚才喝过的位置若有似无地停留了一会儿,声音低沉,仿佛压着很多澎湃欲出的危险情绪:“我一点也不介意的,只要你不讨厌我,能让我一直看着你,为你做一些小事就好。”

亓杨一时手足无措,都不知道该往哪个地方放。

二人间本来还有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如今谢庭春似乎是毫不引以为耻一般,直接将窗户纸捅破了,还可怜巴巴地捧出一颗心来给他看,他有意拒绝,但是看着谢庭春日渐消瘦的面颊,又实在狠不下那个心,一时间只能干巴巴地坐着,眼神晃动,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