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虫的确不是他杀的,但在某种程度上,他是精神上的纵容者,是每一次都用沉默来为卢比摇旗呐喊。

他甚至想过,要是卢比杀完了他想杀的虫,最后可以杀了他。在他再次看到那个许多年没有见过,已经变得几乎面目全非了的所谓初恋后,他觉得自己的虫生也是时候终结了。

畸形的身体构造和早年失败的科研实验大大算短了他的寿命,将来他大概率会以高于常虫数倍的速度迅速苍老腐败,死在这所终年弥漫着恶心气息的监狱。

他是该感谢卢比的,感谢他给自己苟延残喘的生命最后带来了一场“盛宴”,感谢他杀了那只虫,尽管不是为了他,也算是给他报了仇。

虽然……他已经没有精力去在意这些了。

就连痛恨,也是需要资本的。

……

“他已经把自己封闭起来了,估计是昨天晚上卢比自己逃走这件事给他带来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虽然他自己不承认,但隐约还是会有‘被抛弃’的感觉。”

郁涉的声音温和如同水波,一层层荡漾开来。

他面前坐着被束缚带绑着的迪卡,这只雌虫全身上下都弥漫着死气沉沉,比起秦斯第一次注意到他时还要更加麻木一些 ,整只虫的灵魂都像是从身体里剥离了出去。

“那个杀虫犯真的还会回来吗?”阿里木站在迪卡后面,一边时刻防备着,一边小声嘀咕。

“杀了那么多虫,回来死定了。”

“他在外面也活不了。”郁涉淡淡道,“你忘了外面的环境又多恶劣了?这两天要到寒潮频发的季节,他在外面如果没有虫接应的话,活不过三天。哦不对。”

穿着白大褂,手里举着一管注射针剂的俊美雄虫看了眼窗外暴风雪间歇的短暂安宁,目光又落到墙上的钟表上,唇角一勾,“他身上还有伤,用不了三天,他或者他的尸体,一定会出现。”

他明白秦斯的意思,甚至比佐伊,比任何虫都要理解。他们才是一类虫。

秦斯说话有顾忌,往往懒得言明,但他自己清楚。既然之前四只虫死的那么有仪式感,那么最后的迪卡,也一定逃不出去。

迪卡说他第一次看到卢比杀虫是侥幸跟踪没被发现的结果,但真的是一开始没发现么?

每一个连环杀手都是半个心理学家。

熟悉又陌生的虫被迫以这样残忍的方式迎接死亡,这样的场景,一定经常出现在迪卡之后的梦境里吧。谁知道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究竟是什么呢?

这些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诸多心思都化为了唇边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

不过虽然他话说的轻松,阿里木的后背却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隐隐约约知道他们现在是在用“迪卡还没死”这件事来引诱卢比回来继续执行任务。但他们怎么能够肯定卢比一定会回来呢?就算是冻死在外面,也比被严苛的法律判处之后执行死刑要好得多啊,卢比肯定也是这样认为的,不然之前也不会跳窗逃走……

这只小雌虫最近经历了大喜大悲,先是撞见了第一个受害者,被吓的魂飞天外,又因祸得福被秦斯看上了做个跑腿的,然而本能的还是对这种事情存在一定的抵触心理,潜意识里还觉得只要自己不刨根问底,真相就不会向着那种危险而可怖的方向延伸。

所以他不明白,但也不好意思问,只好沉默着帮那个好看的心理医生按着迪卡的脖颈,看他动作优雅地把混合了舒缓剂的营养液缓缓注射进去。

一墙之隔的走廊。

沉默的气氛还在蔓延,空气像是凝固成了玻璃,一触即碎。

“你怀疑我?”

“因为你有所隐瞒。”佐伊毫不避讳。

他一直隐藏起来的怒气在碧色的瞳孔里翻滚,但除了愤怒似乎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情绪,一尾游鱼一般在里面游弋。

是伤心吗?秦斯脑海里模糊地划过这个念头,一闪即逝。

不对,怎么可能!更何况,相比起来那么任性蛮横的军雌出现不正常情绪,更不对劲的是自己吧。

自己居然在用之前的微表情识别知识和心理学相关内容在分析佐伊的内心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