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是他们三个一起在场,如果郑照不出去,就算仇文昭告官,也可以说是仰止堂内部的事情,与他无关。可郑照一出去,这事就说不清了。三个人在场,两个人牵扯其中,就他一个无关谁信啊?若是平时他有时间纠缠,与衙门掰扯清楚,可恩科在即,哪来的时间。既然都绑在了一根绳子上,生气无用,不如出去快刀斩乱麻,结束了这件事。
“仇北英老先生一世英名,怎么会有这种儿子?”尽管事情了结,余光笃还有些忿忿不平。
郑照垂目道:“子不肖父是常事。”
“磨剪刀嘞戗菜刀 ”卫昀恒正要说话就有一声响遏行云的吆喝声传来,紧接着又是一串叫骂声,从四面八方而来,包围着整个院子。
余光笃道:“冯叔你出去看看。”还有几天就要下场考试,这么吵闹如何读书,三人心里几乎同时有了个猜测。
冯管事出门了好久才回来,他说道:“少爷,门外都是些闲汉,在那里瞎叫唤,我派人驱赶他们,他们就四散逃窜,一会儿后就回来了,怎么也赶不走。”
猜测已经坐实,余光笃气得大骂:“仇文昭这个泼皮无赖!”
“卫兄,郑兄,你们都回家去吧。”余光笃咬着下嘴唇,“你们课业文章都比我好,犯不着受我连累,这几天不得清净。我本来这次就没什么希望,明年再考也行。”他说着说着委屈的哭了起来。
郑照道:“我回平安巷多半也如此,卫兄回去吧,尚书府邸他们哪敢滋扰。”
卫昀恒眉头微皱,短暂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道:“恩科对我实在重要,余兄郑兄抱歉,我告辞了。”
卫昀恒收拾东西走了,一开始门外还有人跟着,看到他进了尚书府,便连忙的跑了回来。
吆喝,叫骂,拦人,往墙内丢石头。
这几日别说学习,就连觉都睡不好,郑照眼底一片乌青。
“奶奶三番五次的交代,没考上没关系,今年不行还有明年,少爷不用太逼自己,奶奶在家里等你。”平湖拎着考篮子跟在他后面,一同往考场走去。
“知道了。”郑照接过考篮,神思不清的跟着人群进考场。
搜身,进到号房,运气还好没挨着茅厕。郑照强撑着自己站直,目视前方,一个写了字的幌子竖起来,来巡的差吏高声放题。
“生财有大道。”
第22章 世界编号:1
“生财有大道。”
皂隶高声喊了三遍, 郑照取下号舍里充当桌子的木板,与坐着的木板拼到一起,搭建起简易的床。别说, 考场安静至极, 真挺适合睡觉的。
皂隶来回巡视, 瞪着眼睛看这个书生解开外袍铺在床上。可这是会试啊!你为什么摆出一副我是来睡觉的样子啊!
会试规矩多到繁琐, 其中有一条就是皂隶不能随意说话, 除非发现作弊或者考生有事询问。看见别人家都在奋笔疾书, 他只能又高喊了一句:“生财有大道。”这次的声音比之前还嘹亮。
话音未落, 他就看着那个考生捂着耳朵转过身子,然后埋头接着睡。
哈?
吵到你了,对不起?
皂隶气得翻白眼,罢了, 这估计是个不学无术来混恩科的。他见多了这种人, 不考白不考, 万一考上了呢,下次绝不再浪费自己的好心了。
郑照睡得很熟, 号舍太小, 要蜷缩着睡, 醒来腿有些麻。他看了眼天色,已经正午。他来的时候才四更天, 成千上万的考生聚在贡院大门前,手提着灯笼如星河,皆盼望此朝鲤鱼跃龙门。
大梁有数百万读书人, 从启蒙开始到成为童生,再到秀才举人,寒窗苦读十几年,更有甚者几十年,为的就是这场考试,考中进士,当官成为人上人,带着整个家族跨越藩篱往上流动。科举好,好在使草野寒酸登进有路,不假凭藉,可致公卿。
有春风得意马蹄疾,也有白发童生,皓首穷经,困死在考场一辈子。
值得吗?
无数读书人依然义无反顾,前赴后继。
郑照打了个哈欠,看向地上摆着纸,这是进门的领的,草卷和正卷各十二幅,都由礼部印制。会试一共分三场,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第二场在十二日,第三场在十五日。先一日入场,后一日出场。今天是首场,一共有七道题。第一题就是生财有大道,他看向皂隶发过来的其他考题,然后冲着背对着他的皂隶喊道:“这位兄台,能否转身过来一下?”
皂隶听见他醒了,但不想理他,此时听见考生喊他,黑着脸不情不愿的转过身来问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