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觉看着玄微那张轻笑着脸,听着玄微口中亲昵的话语,心底却不知从何而起一股浅淡的反感。

玄微的形象很正面,慈祥和蔼,正道栋梁,无处可诟病,无人会污蔑,但这反倒有些不对劲。

就好比皎月高悬当空,它会有阴晴圆缺,会有缺陷和不完美,这样的“月”是常人所能接受并习以为常的。

但当一个事物或人太过完美找不到缺陷的时候,这会让人难以接受,并非主观接受困难,而是这违背常识。

造成这样的结果只有两种情况,一是人为地将缺陷藏了起来,二是这个缺陷就在表面上,却没有人能注意得到。

现在玄微带给孟先觉的这种微妙的违和感,使孟先觉不安,他下意识觉得玄微对他隐瞒了什么。

孟先觉隐去眼中的探究,应声道:“好,师尊。”

本来师徒两人的对话就该结束,但玄微始终不提,只埋首啜茶,单手食指轻敲桌面,面容平静。

什么都不说,也不放孟先觉走。

不过片刻,孟先觉就明白,有些话,玄微是想让他自己说。

孟先觉眸中的目光变得幽黑,但转瞬间他又将这深邃的黑藏起来,他轻轻开口,道:“师尊,此行我前往无量海,未能按您的交代顺利完成任务,是弟子办事不力,还请您责罚。”

果然,孟先觉看见玄微的眉头极细微地耸动一下,他便了然,玄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玄微内心很满意,但脸上却没什么变化,他沉吟一声:“我为何要罚你?”

孟先觉抿唇,一一交代:“弟子并未如期追回灵石,也未能将开元尊者带回,导致我们无法给剑心宗一个交代,是弟子能力不足。”

玄微盯他一会,随后轻叹:“这怎能怪你。”

随后,又抬头,与孟先觉对视:“先觉,就在昨晚,剑心宗七巧楼阁里开元尊者的本命灯熄灭,按照时间推断,开元尊者该是至少在前天就已身陨,先觉,那时你在哪里?”

孟先觉没有犹豫,将他在水下所见及所经历之事全都告知玄微。

只不过隐去了避水珠的来历以及永无岛的天音邪曲。

玄微听完后,眉头微蹙,良久,脸色渐渐变得凝重。

“也就是说,一切都是鲛人所为?”

“是这样的,师尊。”

玄微轻轻将茶盏放到桌面上,轻声叹息:“那既然是这样,鲛人一族举行祭典这么多年,也算是坏事做尽,这是他们该有的报应,灭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孟先觉没有吭声。

“只是……有一点,我并不明白,”玄微看向孟先觉,“像开元尊者这种顶级修者,尸首能完整保存上百年,就算有灵火烧灼也不会在顷刻间就化为灰烬,那火,有些不同寻常。”

孟先觉不动声色道:“是鲛人族王女破釜沉舟,执意以举族的命运去燃烧那一场灵火。”

玄微稍有不赞同,但并未过多怀疑,他轻轻颔首:“既然是这样,那要怪也只能怪鲛人族气数已尽。”

师徒二人接下来又讨论了些剑心宗及天门之间的事,多数都是孟先觉在听,玄微在说。最终还是玄微觉得自己念念叨叨太 嗦了,才意犹未尽地将孟先觉放走。

孟先觉行礼离开。

然而就在他迈出玄微结界的那一瞬间,他眉眼微凛,顷刻间又创造出一个自己的隔绝结界。

两个结界的衔接非常紧密,他有自信,前辈不会察觉到他已从玄微的结界之中出来。

风停,云住。

孟先觉端坐在结界之内,凝神望着身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