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历没吭声,倒是遮着脸的那只手放了下去。
陆召又喊了一声:“白历。”
白历还是没动静,也不放开拉着陆召的那只手。
室内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大雨击打落地窗,以及轰轰的雷鸣。
陆召终于动了动,他一动,白历的手就紧了几分,但陆召没走。他俯下身,半跪在沙发前,看清了白历的脸。
那张脸上没有愤怒,半垂着眼睑,薄唇抿起,脸颊染红了一大片。
白历说:“我他妈真没生气。”顿了顿,又加了一句,“但你真不能这样。”
要不是知道你这是喝大了,老子他妈早锤你了。
也不知道怎么着,陆召觉得白历的声音里头都是委屈。
太委屈了,感觉憋了得有八百年,都给憋得不知道怎么说才行了。陆召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有点儿傻逼,刚才还想拔腿走人,这会儿就连眼睛都移不开。
“白历,”陆召看着他,说话不受大脑控制,“你这样是因为我吗。”
平日里废话多得跟什么似的白大少爷今儿显得格外沉默,他在陆召的目光下,感觉自己无处遁形。
白历觉得五脏六腑的烧成了灰,留着余温,但温暖不了已经冷透了的躯体。他时隔了很多年,难得感到说不出的委屈。
他知道他得放手,但他的那只手还是攒着陆召的胳膊。很用力,用力到白历都觉得这样不行,但陆召躲都没躲。
陆召不会逃避,他跟白历不一样。
雨水击打落地窗的声音填满了室内的沉默,陆召感觉白历抓着自己,像抓着一块浮木。但陆召不想当一块儿浮木,他想自己得是一艘永不沉没的船。
可能这样,白历才能从他的壳里出来,不会惧怕被海水淹没。
酒后的困意逐渐吞噬陆召的意识,他半跪着的姿势撑不住了,坐在地板上,还想去看白历,但架不住在这沉默的等待中滋生出的困意,头一点点垂下去,不自觉伏在白历的膝盖上闭上眼。他确实是喝多了,愤怒和失望都发泄完,就只剩下困倦。
陆召的意识还停留在白历被红色染了一大片的脸上,那张脸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隔了好一会儿,陆召听到白历的声音从头上传来。白历说:“是。”
就这么一个字儿,在陆召耳朵里,比雷声更响。
炸在他心里那一片荒野上。
白历以为陆召睡着了,不受控制地俯下身去,靠近膝上的陆召。他贴的近了,嘴唇碰到陆召的发丝,痒,就及时停在了半路,没有让这个接触变成一个吻。
“是,”白历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甚至变了形,只剩下让人难以分辨的气声,他又说了一遍,“是。”
他以为终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这个回答,于是说了一遍又一遍。
陆召没有抬头,也没有睁眼。即使他很想看看白历的脸,但那一声声的“是”压得他喘不上气,不忍心抬头。
帝国的雨夜漫长而沉重,窗外的夜色被雨水淋成一片。
白历和陆召沉默地听着雨声,互不惊动。
*
翌日,天色大亮。
白历坐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捂着脸发出一声哀嚎。
他白大少爷怎么混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被个喝大了脑子都不会转弯儿的人给围追堵截,毫无还手之力。
在床上磨叽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外面的动静,白历才换好衣服,偷偷摸摸拉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