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海中困倦未消,司琅撑着额头俯身静静看他,眼神像是透过怀中青年俊美的皮相看向更深的地方,曲折而幽晦,可惜程榭之没有看见他的神情,只听见他沉默之后再度念起诗篇的柔软低沉嗓音,将他拖入长长的的梦境中。
还是那场永不停歇般的桃花雪,枯枝抽出新芽,谁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加。不过应该是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因为程榭之看到少年时候的自己眉目间的青涩退去些许,像一把锋芒毕露的长剑,躯体也舒展拉长,可见后来的影子。
但这场景太奇怪了。
程榭之站在一侧沉默地思索着。
“自己”穿着深红绣金的衣袍,从繁复的花纹来看似乎是件吉服。满堂宾客战战兢兢地坐于堂中,不像是出席什么喜宴,反倒像是被强迫来出席丧葬的,违心说着恭贺的话语。而婚宴的另一位主角有关种种皆模糊而跳跃,颠倒错乱,半点也看不清晰。
不过“自己”唇边冷笑到是能瞧得清清楚楚。
至少这不是一桩皆大欢喜的婚事。
桃花雪又下了起来,一点一点覆盖了眼前的画面,燃烧到一半的喜烛,表情诡异的宾客,描金绣凤的大红吉服,一切都消弭在漫天桃雪中。
程榭之远远旁观着,这一刻却没有了探究到底的欲望。
该回来的总是回以它该出现的姿态回到自己身边来。
而他也期待着这一刻。
……
离开小岛重返自由是在半个月之后,程榭之觉得自己除了有点儿不会走路之外一切都挺好。司琅到底做不出什么对他极其过分的事情来 有时候隐忍的假面戴多了也会变成真的。
而且他不可能锁着程榭之一辈子。
他们没有决定立刻回去,而是打算趁着司琅难得的休假没有结束继续去世界各个地方游玩。程榭之对这个世界的一切历史风景人文都抱有浓厚的兴趣,也乐于花时间去了解。
针对闻霄的判决已经结束,闻父原本费了很大力气捞这个儿子,没想到突然曝出闻霄并不是闻父的亲生孩子,而是闻母和前夫的孩子。也难为闻母一个柔弱如 丝花一样的女人瞒了这么多年才让闻霄的身世曝光。
对于不是自己亲生血脉的孩子闻父当然不愿多费心思,他冷眼看闻霄自生自灭。反正他现在马上就要有一个和自己所爱之人的真正结晶了。
失去父亲的依仗,闻霄只能乖乖认命,接受属于他的长达三年的改造。
然而,这并不会是结束。
系统难得地叹了口气,作为一个冰冷的人工智能,它对闻霄说不上怜悯同情,只是觉得事情的发展到了宿主手里总是魔幻又理所当然。
“我好像有点明白了为什么您和原主面对差不多的境遇时,无论选择还是后果都截然不同。”它慢慢地说着自己的看法,“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人类的‘爱’,原主不爱闻霄,但您爱着司琅。更重要的原因是您有足够的自信可以随时随地掌控住自己的命运,而原主作为一个普通人,面对闻霄这种强权没有对抗的余地。”
闻霄和原主是单方面的占有和夺取,至于宿主和司琅之间,掌控对方的同时又被对方掌控着。
“这就是人类所谓的复杂情感吗?”它疑惑地询问。
程榭之对此不置可否。
“你只是个系统,没必要想这么多人类的东西。”
“知道的越多未必是好事吗?”系统嘟囔着接话,隐隐有点不赞同程榭之这种避重就轻的做法。它已经不是个不懂事的三岁系统了!
系统愤怒地拒绝和程榭之再说话,想了想把这一段感悟记在了自己的数据库里。不管它理解得对不对,至少它开始理解“人类”这种复杂的生物了。
程榭之无奈地笑了笑。
……
他和司琅回来时,蛋糕店在纪舒寒手下经营得红红火火,还在各大社交平台上小火了一把,带来不少流量。
看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程榭之托着下颌,不由得想到至今那个没有来到这个世界的穿书主角,和纪舒寒同名同姓的那一位。他眯了眯眼,不知道想到什么,淡声笑了笑。
没有了闻霄,好像整个世界都正常了不少。比起历经折辱轻蔑后得到的所谓深情,无论纪舒寒还是原主都更想要属于他们自己积极向上的人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