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斐琦见状,也崩了一会儿,见效果差不多了,才故作感慨地悠悠开口,却说了句‘悦儿之才,屈居后宫真是可惜了’。
高悦:!!!
吗哒,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像好话呢?!
周斐琦此言不但高悦听出了毛病,就连在场的朝廷大员们也听出了稍许弦外之音。
在大周后宫不得干政,就算一个人再有才华,只要进了皇帝的后宫,想要再在朝堂之上施展抱负那简直几是天方夜谭。不过,大周哥儿,自幼皆同男子养之,他们在不知自己准确性别之前,接受得都是与普通男子一样的教育,其中自然不乏小小年纪便惊才绝艳者。只不过在分化为哥儿后,不管你之前多有才华,最终也逃不过嫁人生子的命运。若是不幸中选,入了皇家后宫,那就更悲催,等于是直接陨落在离朝堂最近的地方。若是胸无大志也就罢了,若是满腹经纶,可想而知,那会是怎样的痛苦。
当然,也有极其少数的幸运儿。这其中又以周斐琦的生身之父孝慈太君最为出名。相传,这位太君曾多次为先帝献策,深得圣宠,甚至在先帝授意下,曾一度在御书房参与国策,为大周鼎盛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勋。是以,当世人听闻他难产而亡时,无比替先帝替大周替他数度惋惜,更有不少文人墨客作吊文专门为他歌颂功德。
孝慈太君这一生,因有幸参与朝政,也曾是举国上下无数哥儿羡慕的人物。哪怕,他的一生短暂得只如一朵炸燃盛放的烟花,竟也凭着传奇般的经历深深刻印在了人们的记忆中。
有这前因,加之周斐琦又说了这样的话,在场百官听闻后,难免心里不会想,这是否是当今圣上想要效仿先帝,再扶一个高家哥儿上位的前兆。当然,这里面的利弊牵扯复杂,因此大部分人不敢妄自开口,可有一人却可毫无顾忌地附和,这人便是刚才和兵部尚书吵架吵得特别欢畅的户部尚书李大人。
这位老爷子,好巧不巧正是高悦那位户部侍郎表叔的授业恩师,徒弟的外甥若能入御书房参与国策,于他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因此,就在其他人都三缄其口的时刻,这老爷子‘咳咳’了两声,冲皇帝陛下微微一笑,道:“陛下若是觉得高侍君委屈了,何不效仿先帝,允他入御书房呢?”
然而,周斐琦听了这话后,却没有马上表态,而是叹息着摇了摇头,道:“李尚书有所不知,悦儿孩子心性,很是懒散,他来御书房能干什么?”
“陪王伴驾本就是侍君的本分,难道陛下让他磨个墨,他还能偷懒不成?”
“哦,这样说来,似乎也不是不可?”
周斐琦说着,斜睨了高悦一眼,就见高悦也在看他,只不过眼里全是恼怒的警告,就好似在说‘你给我适可而止啊喂!’周斐琦淡淡一笑,原本他还想问一下高悦的意见,可见了高悦这眼神,立刻改口,道:“那就这样吧,过几日你从观里回来,便来御书房给朕研墨吧。”
高悦:你妹的!谁要给你研墨,我走了就不会再回来!!
御书房里的大臣吵架以重新修订赈灾草案中‘官员绩考制’为结果,终于落下了帷幕。高悦也终于得以脱身,跟在周斐琦身后,重新回了极阳殿。
未时已过,众人因等高悦和周斐琦都还没用午膳,这会儿饥肠辘辘。周斐琦一会来,扫了一眼众人神色便吩咐胡公公立刻安排午膳,就当是为高悦和赤云道长准备的送行宴了。
终于要出宫了,高悦这顿饭吃得无比神速,吃完后就坐在位置上发呆走神想他的脱身大计,完全没注意皇帝全程粘在他身上的视线越来越深幽。
饭后,高悦坐上了张公公重新为他准备的马车。周斐琦见这马车有些过于简朴,微微皱眉,不满地道:“宫里没有更华丽些的马车了吗?”
张公公连忙凑上前小声回禀:“奴才之前准备了辆华丽的马车,但咱们侍君说了太过铺张容易给百姓留下‘皇家奢靡’的印象,故此又让奴才们换了。”
“哦?这是他说的?”周斐琦挑眉,见张公公笑着点头应是,又道:“他倒是有心了。”
张公公刚想说一句‘咱们侍君心里可是时刻在为陛下着想’,就见皇帝已大步朝那辆马车走了过去,蹬车入厢也不过眨眼之间。张公公还没反应过来皇帝想要干什么,人家陛下已经又钻出来了。
之后,皇帝的心情显得极好,冲赶车的侍卫喊道:“出发吧。”
侍卫一声吆喝——启程!!!
轻装简行的五辆马车,由梁霄率领的百名骑卫护送着朝皇城外缓缓行去。
周斐琦站在极阳殿门口,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回殿。张公公跟在皇帝身后,这会儿已看不出帝王心情,他只是觉得,刚才皇帝那个转身似乎过于干净利落了些,看不出一丁点对高侍君的留恋,令他不禁感慨到底是帝王,哪有什么多情。
高悦一直到马车驶出皇宫,来到平京城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才从刚才的震动中回过神来。回过神来了,也就顺带想起了令他出神的原因,还不是周斐琦这个狗皇帝,竟然又双叒叕乱咬人!!!
吗哒,这次嘴又被他啃破了,这条傻狗!
高悦边抬手轻轻碰了下嘴唇,边疼得小声吸气。他忍不住伸出舌尖小心地舔了舔,又抿了抿,希望借此能尽快止血。
隔着一层薄纱的马车窗帘,高悦耳边响起了各色人声。也是到了这时他才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这个古代世界的真实。原来平京城里,每日这么热闹!这条街也不知是什么街,两边都是叫卖的摊贩,竟然还有阿婆在卖驴打滚?马车经过她的摊子时,浓浓的炒黄豆粉的香味简直勾得人食指大动。
高悦下意识吞了下口水,挑起车帘,向后看去,那阿婆的摊子已在几丈之外,高悦只看到一个干瘦的背影,是个戴头纱的老妪。他只看了眼这身打扮,就缩了回去。那打扮跟现代维族有些相似,可在古代背景下,这样的打扮应是西域那边来得人。之后,他又隔着纱帘看到几个身穿其它民族服饰的人,也在摆摊做生意,不由暗暗惊奇平京这座国之都城的包容性。
看来,周斐琦治下的大周很是强盛啊,这种万民来朝的盛景,虽高悦只窥见了这小小一隅,却也体会到了一种盛世长安般的繁荣。
马车一路向北出了玄武门,延官道又走了一段,渐渐进入了山道。说起来,这赤云观也算是平京一景,因其建在崖壁之上,在没有修成笺桥前,这里的香火可不旺。后来还是到了先帝时,赤云子曾为当时难产的孝慈太君施针吊命,保了三个月之期,先帝念其功劳,特命人为赤云观修建的笺桥。笺桥一通,加之天子每年都来上香,这才带火了这座本不起眼儿的小道观。
至周斐琦登基后,赤云观曾先后两次得皇家资助,大肆修建,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笺桥也由原来的一座竹质的拱桥增为了三座铁索铜板平道桥,更被百姓们给改了名字,叫做‘三仙桥’,又为了表示尊崇之意,每年都会有前来祈福的信徒将祈愿铃悬挂在仙桥之上,以此寓上达天庭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