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得容易……”马维远自嘲一般地仰头望向天花板,呵呵笑了两声,“可我们没有那个胆量。”
聂倾:“为什么?”
“聂警官,你是真不明白么?我当时只是一名小小的内科医生,我妻子也就是一名幼儿园老师,我们两个人的家庭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没有什么权势和背景,在平城这个地方工作不过就为了谋求一份稳定的生活而已,我们哪里惹得起苏永登那样的人?”
“不管有没有权势和背景,犯了法都应该受到惩罚。苏永登也不例外。”聂倾握紧双拳,紧紧盯着马维远说道:“你就没有想过,因为你那个时候的缄默,很可能会害死一条人命啊!”
“是别人的命重要还是我家人的命重要?!”马维远也急了,冲聂倾喊了起来,“我怎么能确定那些人到底是不是警察?万一真的是呢?!我拿什么跟他们斗、跟他们争??明哲保身是我当时唯一的选择!!”
聂倾:“那不是你唯一的选择,那只是对你来说最容易的选择!可你不觉得那样选择太自私了么?”
“自私有错吗?想保护自己的家人有什么错?!”马维远忽然气极般地笑了起来,摊开手道:“是,没错,我懂你的意思,我也想坚守自己的医德不草率对待每一位病患,我也不想对明知手术有问题的患者见死不救……可是,我不能拿我妻子和儿子的命去冒险,在这一点上我直到今天都不后悔。”
马维远说到这里气息已经又平稳下来,忽然看着聂倾问:“聂警官,如果换成是你,难道会宁可将自己最重要的人置于险地,也要去救其他不相干的人吗?”
聂倾不由愣了一下,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之前余生面色苍白地走出他家门时的样子,心脏那里瞬间一沉,犹如失重。
“看来聂警官是想到了什么人。既然如此,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感受才对。”马维远仔细打量着聂倾说。
聂倾微微摇头,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于是道:“算了,现在计较这些已经于事无补。你先告诉我,如果纱布留在体内,患者难道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
“当然会有感觉,应该会感到间歇性的不适和疼痛……”马维远顿了顿,“但是,这种程度的不适和疼痛对于有过心脏疾病的患者来说,应该是司空见惯的……所以很有可能不会引起他们的重视,还以为是手术之后的正常现象……”
“可如果一直感觉到不适,患者应该会想到再去做检查不是吗?只要他换一家医院,难道会查不出来吗?”聂倾蹙起眉问。
马维远摇了摇头,苦笑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想着即便我不说,也会有其他医院的医生可以检查出来,帮他重新做手术……可是,在那之后我就再没有听到过那名患者的消息,也没听说苏永登手术失误的事情暴露,不知道他的身体到底是什么状况。如今看来,如果最近的事情真的与七年前那场手术有关,那么,那名患者现在恐怕已经……”
“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了。”聂倾深深地叹了口气。
马维远默默点头。
他的脸上再一次显露出悲伤的神色,隔了好一会儿才道:“是我对不起他……虽然我不后悔……可我还是对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