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相您留下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陈锡嘉问道。
“没错。……从辽东坐船到天津,再到京城,途中所耗时间极短。而且,据我所知,费迪南现在手里有上百艘大船,一次就能装三十万石大米入京,他只要再雇上一些,到时候,三百万石大米恐怕用不了一个月就能全部运到直隶来!那可比漕运快好几倍。而且路程也短,损耗也少。皇上恐怕会心动啊!”佟国维也没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可他的意思阿灵阿和陈锡嘉都明白。漕运代表的是巨大的利益,可如果漕运被奉天的大米取代,那可就断了太多人的财路了。尤其是佟国维身为一群大臣的头领,就更加不能不为自己手下的利益考虑。
“朝廷每年扔在漕运上的钱最少也有五六百万两,多的时候有八百多万两,如果从奉天运,估计顶多也就是三百多万两……这么大的利差,想劝说皇上,恐怕难啊!”陈锡嘉禁不住挠起了头皮。其实他这还是故意说的少了!身为户部侍郎,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清楚漕运所带来的利益。清廷每年在漕运上花的钱如果平均起来,差不多是三到四倍于江南粮价!而清廷每年都要漕运三百到四百万石粮食到直隶一带。这得是多大的一笔财货?尤其是漕船还有一项特权,这就是随船带“土宜”。什么叫土宜?虽然明面儿上说的是土特产,可是,里面的文章可大了去了。清廷规定,漕船上京,每船可挟带一百五十石“土宜”,免于抽税!而空船南归的时候,同也可以再带六十石免税货物!这一来一去,两百多石的免税品,吸引了大批的商人聚到漕船周围,形成了一种被称为“风客”的商人。“风客”,顾名思义,顺风之客,就是指搭漕船的顺风车赚钱。这些商人把各种东西带上漕船,乃至于还趁机贩运私盐。他们一般把利润与粮船三七分成,使得粮船在得到运粮的酬劳的同时,还能不出本钱就平白得到三成的商品销售利润。这就又是一大笔钱。每年最起码也有几百万两。另外,漕运的粮船大多是多盛米粮,运到京城之后,把该交的都交了,然后再把剩下的自行卖掉赚钱。这就又是一笔。康熙曾经下旨漕船禁卖余粮,结果却引起了直隶粮价上涨,由此可知这又是多么大的一笔交易!……如此林林总总,虽然清廷每年在运河的各关口所收的税总共才一两百万两,可漕运所关联的却是每年一千多万两甚至接近两千万两的巨大利益。也就是说,康熙如果把江南米改为奉天米,每年就可以为清廷节省数百万两,另外,还能增加数百万两银子的税收,这一加起来,那可就是差不多一千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么大的一笔钱就摆在眼前,谁会眼睁睁着看着它飞走?尤其是漕运一停,每年治理运河的钱也能省下不少,还有就是运河两岸的旱涝之灾也能少一些,这也就又为朝廷省下了一笔赈灾款。还有……这简直就没法说了。
“再难也要跟皇上说上几句!”佟国维何尝不知道这些问题,可他也十分地无奈。本来,盐课出事的时候,因为有那个皇太子胤礽插手,他事不关己,只是在旁边等着看好戏。可是,又有谁料到这把火居然又烧到漕运上来了呢?那帮可恶的盐商,还有那个可恶的李蟠!有事没事儿的,乱写什么奏折?不知道事关重大吗?
第三卷 物华天宝
第二百二十七章 废除漕运
佟国维当然不会真的去跟李蟠这种“小角色”生气。说起来,就算没有李蟠,以两淮盐商们这回搞出来的这个事儿,票盐法也会出现,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罢了。而且,如果当时盐商们已经被马德打老实了的话,朝廷恐怕会下手更狠。打落水狗可向来是朝中大臣们的拿手好戏。现在那个太子不就趁着最后关头去找盐商们搂钱了吗?那可是在剥人家的最后一层皮啊。
不过,盐是盐,漕运是漕运!
“再难也要说上‘几’句”!
这句话,表明了佟国维并没有在劝说康熙的问题上抱太大的希望。这一点陈锡嘉和阿灵阿也都听得出来。陈锡嘉因为知道根底,倒也没感到什么奇怪的。可阿灵阿就不同了。
阿灵阿也是钮祜禄氏,是遏必隆的第五子。不过他却不是正红旗,而是隶属于满洲镶黄旗。刚开始的时候任乾清宫侍卫,并兼镶黄旗佐领一职。康熙二十五年,袭一等公爵位,授散秩大臣,并被擢升为镶黄旗满洲都统。因为与其兄法喀向来不和,就传播谣言诬害法喀。法喀听说后,立即就禀报了康熙。结果康熙震怒,下旨罢黜阿灵阿的所有官职,不过,仍然给他留下了公爵之位。不久之后,又授予了他一等侍卫的头衔,再迁正蓝旗蒙古都统。如今,阿灵阿虽然不是清廷中枢的人物,可是,马马虎虎也算得上清廷武将中的最高级别。当初马齐卸下了理藩院尚书的位子,他也是呼声最高的继任人选之一,只是,没曾想半路居然杀出个程咬金,几乎就要到口的香饽饽愣是被费迪南给抢走了。所以,现在他只能屈居第二位,做了一个理藩院侍郎,主管理藩院在京城的运作。这也成了阿灵阿心中的痛。想他堂堂国舅,老子是开国元勋,顾命重臣,姐姐也曾被康熙封过皇后,所生下的那位十阿哥胤衤我(老十的名字打不出来,大家将就一下)也算得上是除了太子之外出身最尊贵的了,这么多的关系,再加上本身也算是有些能力,居然还争不过一个小小的三品府尹,这让他如何能舒舒服服的把这口气给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