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昙早在八百年前第一次在碧落山上看到暄叶,就觉得这个人和表现出来的无能无害不同,却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聪明,将天道、郁罗萧台、修真界的规则看得一清二楚。
然而,他清楚一切之后却没有反抗天道,而是欣然入局,随波逐流,甘愿做天道的傀儡。
这个人,这个人可真是……
第72章 想对你坦诚,也想你能看清我……
暄叶闭着眼睛,神仙一样出尘清俊的眉眼,天然便自带对苍生的温柔怜惜,此刻却浮着一层轻薄慵懒的愉悦:“我一直维持着天道传人暄叶平庸无能的设定,太上忘情早就过时,二代九侍宸每个人都性情极致,虽然在气蕴之下,他们不会与我为敌,但是他们绝对会插手修真界。棋子摆上合适的位置时,下棋的人什么也不需要做,他们自己就会做出意料之中的事情,却以为,是出自他们自己的意愿。”
他叹息一样微笑,问冶昙:“你是不是已经看过他们的心魔相了?有何感觉?”
冶昙眉睫半敛,神情恹恹安静:“众生皆苦,不独凡人。修行得道,本是为了寻找超脱苦楚之路,却没有一个人能真的超脱。”
九侍宸受因果之苦,鬼圣受无因果之苦。
就连天道也沦陷其中。
这天下苍生,自上而下,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清净无忧。
暄叶轻笑一声,那张像是午后琥珀浮光暖阳,像春日满山梨花的清澈空灵面容,长眉轻纵微挑:“人心即为三千道场,修行便是修心,所谓证道,是为证心。他们不得超脱,到底是不能,还是不愿?到底是劫,还是幸?”
冶昙轻缓眨了下眼:“不得,不能,不愿,是何解?”
暄叶轻抚手中的玉骨扇,他这一刻眉眼温润,从容散漫,和八百年前冶昙在子桑君晏的识海里看见的时候一样。
有一种不作谦逊,也不作矜傲,但又自然而然的温雅含蓄的轻纵狂妄。
所有人都说暄叶谦和,但暄叶从不自称在下,他只说“我”。
暄叶这样有点清澈无忧地懒洋洋地笑着,娓娓道来:“所谓心魔相,是人无限放大的执念和痛苦,想挣脱而无法,是为不能;自己将自己困住,是不愿;故意蓄养心魔,以此修行,走火入魔,是不得其法。”
他笑了一下,温和地说:“冶昙只看见众生之苦,却不见众生之欲,不知其欲,便不知其恶,亦不知其为何而苦。紫阙修为过早超越众人,自然要遭受众人嫉恨。依红尘因果做论,有得必有失,她既然不愿花费时间心力学人情世故,便必要遭此一劫。依修行因果做论,她已然提早完成锻体,自然该轮到下一个阶段修心。这劫难,便是用作给她修心的。某种程度,甚至算得上是天道对她的偏爱。”
冶昙缓缓眨了下眼:“众生之苦,源自众生之欲。”
暄叶掌心轻敲扇子:“不错,她想要什么,什么便不可得,反而要她因此而痛苦。浮屠佛乡有云: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她便是了。但我要告诉你的是,众生之恶。”
恶,什么恶?
暄叶手中的玉骨折扇打开,轻轻滑过,涌现一道黑白漩涡。
“我带你去看。所谓众生之恶。”
……
他们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天城上方。
暄叶说:“紫阙、空斋、浮生,这三人占据三座天城,但空斋和浮生并不掌事,三座城中一切事物以紫阙为首。你应该听过九侍宸长老为祸修真界,却并不清楚,他们到底做了什么。现在正好看一眼。”
玉骨扇轻扇,城中时间流速忽快忽慢,足以窥见全貌。
云霄剑派坐落于云霄天城之上。
作为一等大宗门,有先见之明,能与雩雳长老交好,得以遗世独立。
修真界众人只见云霄剑派,不见云霄天城。
因为云霄天城消失了,被云霄剑派隐藏了起来。
云霄剑派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防止有人误入云霄天城。
云霄天城,许进不许出。
所有进入城中的修士,都会迷失其中,找不到出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