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琪的母亲跟在孟钊身后走进病房,她先是在病房门口站了片刻,盯着病床上昏迷不醒的邵琪,像是不敢靠近自己的女儿。
几分钟后,她才缓缓地走向那张病床,她坐到病床边的陪护椅上,用手拨开了邵琪的头发,然后她很快收回了手,两只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半张脸。看得出来,她在竭力控制自己不那么失态。
“确定是邵琪吗?”按照规定,孟钊必须要确认这一句。
女人用力点头:“是。”在出声的一瞬间,她一直绷紧的情绪似乎露了一个口子,随之痛苦倾泻,呜咽地哭出了声,那哭声像是从胸腔里生生扯出来的。
旁边许遇霖的母亲一听这哭声,也随之出声哭了起来。
那哭声听着让人揪心,孟钊有些不忍再看这一幕,走出了病房。
路过的病人和家属听到这阵哭声,伸长了脖子想要往里看,孟钊轻轻合上了门,把哭声关到了门内,叹了口气。
然后他走到窗边,胳膊肘屈起来,趴在窗台上看向楼下。
赵云华死时泪流满面的样子还停留在他脑中,如今这哭声怕是一时半会儿也忘不掉了。
这案子进行到现在,他已经见过了太多不同的母亲。
徐盈盈的母亲刻薄,林琅的母亲冷漠,赵桐的母亲偏执,还有此刻屋里痛哭的许遇霖和邵琪的母亲……
孟钊回忆着这些母亲在他脑子留下的面容,然后随之想起了十岁以前,有关孟婧的那些记忆和画面。
如果孟婧现在还活着,她会是怎样的母亲?
孟钊不是没被人爱过,孟婧当年很忙,但给他的爱却很多,以至于距离她去世十九年,孟钊还是能回忆起自己人生前十年被爱过的感觉。
舅舅孟祥宇和舅妈宋宁对自己也足够好,几乎把他视为己出,但孟钊始终知道,这种感情终究跟血浓于水的父母亲情不同。每每经历这种时候,想到过世的孟婧,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悲凉感。
分局的刘警官这时也从病房里走了出来:“孟队,受害人家属暂时情绪不稳定,现在应该还不能配合调查,您看怎么办?
孟钊收起自己的思绪,直起身:“让她留在这里吧,你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回头需要她配合调查,我直接联系她。”
“行。”分局警察应道。
留了联系方式,孟钊让他先回去,自己则去了二楼的特需病房区。
莫名其妙地,他现在很想见到陆时琛。
他走到陆时琛的病房前,刚要推门进去,门被从里面拉开了,里面走出一个年轻的姑娘。
孟钊见过这姑娘 陆时琛那个白日宣淫的对象,他们还一起去疗养院看望过陆时琛的奶奶。
姑娘朝他明丽地一笑:“孟警官。”
孟钊脚步顿住,两只手插在兜里,也对她礼节性地笑了一下。
“听说最近都是您在这边费心照顾,您做警察的,应该很忙吧?”对方从长相上看是混血,但普通话说得还挺利索,她从包里翻了便笺纸出来,撕了一张写下号码递给孟钊,“这是我的联系方式,需要我帮忙的话,您直接电话联系我。”
孟钊没接那张纸,朝屋里抬了抬下颌:“你直接跟他说不就好了?”
“我跟他说过了,跟您也说一声。”
孟钊接过那张纸,上面写了名字和联系方式 “乔遇”。
“好。”孟钊简短地应了一声。
“那我就先走了。”对方朝他挥了挥手。
孟钊推开病房的门,电视上正播放财经新闻,陆时琛正用那只没受伤的手在pad屏幕上划动着翻看上面的内容。
桌上摆放着一束鲜花,花瓣上的水珠还未干,还有大包小包的补品,以及盛放在瓷碗里的,削了皮切成块的苹果。
啧,够贴心的。孟钊心道。
见孟钊进来,陆时琛抬眼看他:“上班时间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