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前头娘子留下的两个孩子,卢泽跟丈夫在一起生活自然更加快活亲密。让两个儿子跟小舅子卢渊玩在一起,彼此有了感情,杨家一旦发达了,难道还能亏待了卢家?
卢宣都忍不住捋捋胡子:“知情识趣。”
要不是亲眼看见卢渊低声下气找杨显祖的小儿子讨银子,谢青鹤也会觉得杨显祖“懂事”。
现在他只能一边啃饼,一边写字:“呵呵。”
杨显祖在任上不便轻易离开,长姐卢泽倒是三两个月就回家一趟,一来拜见祖父、父母,二来探看两个“儿子”。她不管两个儿子的课业,只问衣食起居,一副贤良继母的作派。
卢泽比卢渊大十二岁,也是把弟弟抱大的,感情上肯定比两个继子亲密。
她不管杨显祖的儿子怎么读书,倒要管卢渊。
见谢青鹤大中午地坐在案边写字,汗水从额上沁下,她带着丫鬟过来,三两下就把弟弟的书案撤了,用帕子给弟弟擦汗,叫弟弟喝绿豆汤,嘴里心疼地劝说:“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就需要这么辛苦地读书写字了?”
谢青鹤一时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蠢还是坏?
“凤侄、鹄侄都在用功,我也……”谢青鹤一句话没说完。
“哪里就是侄儿了?就算是姐姐我肚皮里爬出来的,也是外甥。”卢泽爱怜地摸着弟弟的脸蛋儿,“他们俩能与你比么?娘死爹不亲的小可怜儿。杨家又没什么祖产,家里吃用都是我的嫁妆。若不好好读书,日后分家难道还想分我的嫁妆不成?”
这世道自然也没有分家把继母嫁妆分走的道理。引起谢青鹤注意的,是“娘死爹不亲”五个字。
“姐夫跟他们不亲近?”谢青鹤问。
“一个门里住着,平时都不说几句话。说话就要骂人。”卢泽摇摇头,“不说他们了。渊弟,姐姐给你做了衣裳和荷包,还有些你爱吃的点心……”
卢渊喜不喜欢,谢青鹤不知道。他是真的喜欢绣工漂亮的新衣裳!手艺精湛的点心!
所以,这个姐姐,她到底是真的蠢,还是……真的坏?!
谢青鹤竟然看不出来。
前有卢宣,后有卢泽,祖孙两个都指望着杨显祖“拉扯”小舅子,一个居心不正,一个宠溺无度,都没有怎么上心地培养督促卢渊自立向学,卢泽甚至还是卢渊读书上进的“阻力”,卢渊一个正常长大没有开挂的八九岁小孩,哪可能不被养废?
谢青鹤开始觉得卢渊怨恨他的祖父,也不是没道理的,这倒霉孩子确实是被带跑偏了。
人很难逃脱家庭的影响,卢渊又是祖父和长姐联手看着长大的,卢宣负责他的课业和思想,五岁之前,卢泽没出嫁时,负责的就是卢渊的起居饮食。这两人对卢渊的影响力太大了。
杨显祖本身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做人也很圆滑,长得又很风度翩翩,这是绝对的加分项。再者,有卢泽的丰厚嫁妆支撑,在官途上也是很吃得开的。
谢青鹤慢慢悠悠下场童生试时,杨显祖已经官居五品,去了京城。
“你不去院试,倒要去行商?”卢宣想把孙子拖来暴揍一顿,“区区一个童生,有几分体面!”
“明年下场。”谢青鹤对考试没什么想法,倒是做生意比较有挑战性。毕竟没做过么!
“说得好像你下场就能……你做什么?”卢宣气得瞪眼。
谢青鹤已经熟练地跑到他的书柜边上,打开一个抽屉,拿出两张银票:“算我借您的?要不给您立个字据?”见卢宣嘴皮抽搐,他还真的转身在书案边上刷刷写了一张借据,“看在孙儿我头一回做买卖的份儿上,您就别收利息了。您收好了。”
卢宣气得吹了吹胡子,到底还是把借据收了起来:“甭管你赔了赚了,明年下场!年纪也不小了,能不能长长心?你要不想考,先娶一房媳妇儿……”
那可不行。谢青鹤快速溜出书房:“栓子,走了。”
谢青鹤做什么都是四平八稳的性子。他做生意也没有突发奇想,就是中规中矩地选了个看上去还算不复杂的行业,看了一条贸易线路,买跌卖涨。真做起生意来,才发现……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
大环境重农抑商,商税本就比较繁重,要命的是还有各路阎王拦路,小鬼打劫。
为什么说官商勾结?商若不与官勾结,这生意根本就做不下去。杨显祖听说小舅子做生意,还很上道地送了一张帖子来,若没有这张帖子护着,也别说赚钱了,没连银子带人一起赔进去就不错了。
谢青鹤隐隐觉得这张帖子接不得。杨显祖的便宜是那么好占的?他接了杨显祖这张帖子,自己的小生意赚上百八十两银子,祖父那边只怕要给杨显祖送几千上万两。亏不亏?
既然过凡人的生活,就得守凡人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