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暗暗下了决心,他要回去一趟。去拜见恩师,也想见见师弟。
……师弟这么调皮捣蛋,师兄得给他粉嘟嘟的脸蛋上真画上胡子,以儆效尤。
云朝发现主人生活得越发规律了,平时喜欢躺在露台上赏景养心,如今不仅要闲心养意,每天两趟拳剑也少不了——要知道谢青鹤皮囊负荷极重,这些年都重在养心,很少锻体。
见谢青鹤锻体之余,还要费心记录秘本,云朝请求代笔。
谢青鹤也拒绝:“这本真诀我要亲自来录。”
给师父的秘本是为了救命,当然要追求效率。给师弟的礼物,他想亲自动手。
待到次年春暖花开之时,谢青鹤找出停在田垄边的飞鸢,带上给师弟的礼物,独自出发。
云朝想要跟随,谢青鹤笑道:“你跟得上?”
飞鸢一去千百里,任凭云朝脚程再快,也只能看着谢青鹤乘风远去。
谢青鹤并未直奔寒山,途径阆云境内,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烧鸭饭,打听了去年的情形。
据乡人所说,去岁阆云祝州附近遭了洪灾,不少难民四处逃窜,阆云太守命祝州附近的连城、安城、鼎城等六地施粥救济,最终只有连城遵命搭起了粥棚。所有难民都往连城求生。然而,光是连城一地,哪里受得了这么多难民一拥而入?
最终连城存粮告罄,不得不封城驱赶难民。难民推城闹事,引起民变。
事情闹大之后,太守府出兵平乱。
倒霉的连城县令却未能全身而退,以酿起民变,凌辱县衙之罪,被朝廷判处斩刑。
——唯一一个爱惜生民、施粥赈灾的连城县令,结局竟然是获罪被斩。其余五城不尊太守号令,拒绝施粥赈灾的县令,这会儿还好端端地继续当着父母官。
“这世道……”乡人轻啧一声,拿了谢青鹤给的赏钱,又给谢青鹤添了一壶茶。
谢青鹤吃了饭,又去当初被命令施粥却抗命的五个城县转了一圈。他有飞鸢乘驾,速度极快。
这五个县城里的百姓说法态度也不一样。
提及去岁之时,宜城百姓只管替父母官辩护:“我们宜城本来就不及周边富庶,前年遭灾,还是曹父母腆着脸拿官声担保,才找邻县的富户借了粮食来应急,咱们库里有些粮食也要还账的呀!咱们治下百姓自己都还吃不饱呢!想要开粥棚,拿自家百姓的血肉去喂祝州的难民么?”
谢青鹤便离开宜城,往鼎城去了。
鼎城百姓就很尖刻了:“咱们哪里不曾施粥赈灾?老父母家也受灾啦!”
谢青鹤费了些功夫,才打听出来。鼎城县令原来开过赈济的粥棚,只是做了个样子,让人煮了些稀粥,还叫自家仆役去吃了一顿,随后就借口粮食不够,马上把粥棚封了。倒是库里的存粮,被他夫人搬了不少到娘家囤着——简直是奇葩。
谢青鹤赶到鼎城县衙时,县令大人正在后堂歇息,见了谢青鹤大吃一惊:“你是何人?”
“我有一批衣裳药材香料,去岁在连城往东六十里处,被人抢了。”谢青鹤说。
县令满脑子浆糊:“啊?”连城距离鼎城好远不来,中间还隔着一个祝州呢?
“冤有头,债有主。也不能叫我平白丢了这么多东西吧?”谢青鹤说。
县令还没反应过来,一缕指风弹过。
谢青鹤突然觉得,剑不在手里,实在有些不方便。
不过,这时候往武兴走一趟,未免有些太远了。倒是从寒山回来时,往武兴去转一圈,吃一吃武兴的钓虾,喝一喝武兴的玉壶春,顺便把剑取了。谢青鹤定好了计划,转身出门。
背后鼎城县令的尸体才缓缓地瘫软在地上。
谢青鹤将剩下三个县城也都走了一遍,若碍于自身粮储不足,实际没有条件开仓赈灾的,他转身就走。若是趁着祝州受灾,伺机中饱私囊,或害怕难民涌入、明哲保身的,全都被他一指弹死。
他并不只问一家,贫民富户都问。若有官声极差、老百姓诅咒其蒸害生民的,他也顺手杀了。
——平时谢青鹤并不会太多过问世间事,上官时宜也不准许他多事,这回出手是为了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