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你的命,怕你生褥疮,还给你翻身擦拭,结果你嫌我屁股坐在了你的枕头边!
闭着眼睛的时候,倒是眉清目秀,安安静静,挺好看可爱的。睁开眼咋这么烦人!
阆大人说要走,二郎也知道窄巷横七竖八堆着杂物、铺位,根本进不来马车,他是宁可跟大郎一起把这人抬出去的。现在伏传说要再养他两天,二郎也不敢反驳,只好闷着头出去。
又过了两日。
谢青鹤出门打拳舒展筋骨,听见阆大人在屋子里找二郎抱怨。
没多会儿,二郎就焦头烂额地跑了出来,看见谢青鹤也吃了一惊,连忙施礼:“大师父。”
“他又怎么了?”谢青鹤问。
二郎悻悻地说:“他说要吃小米,要吃羊肉,还要吃点茶。”
谢青鹤不禁失笑:“你就给他找?”
二郎摇头道:“我叫他爱吃不吃。不吃躺下继续睡觉,反正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谢青鹤就不问了,将手一提,继续打拳。
二郎出门去担水,谢青鹤仍在院里打拳,嘎吱一声,厢房的窗户被捅开,躺在床上的阆大人支起身来,跟谢青鹤打招呼:“喂!小孩!你去门口给大人叫辆车来!大人许你白银十两!”
谢青鹤慢悠悠转过身,看见那脸色苍白的倒霉鬼,问道:“你就这么着急回去送死?”
阆大人见他眸色沉静,绝不似普通孩童,不禁问道:“你是此间的少主人?”
恰在此时,伏传与三娘回来,三娘将撑起的伞收好,伏传则将提回来的鲜果送上:“大师兄,我在井边洗过了……”侧头看见开着窗作势说话的阆大人,“恰好你也在,我就直说了。”
阆大人还在满眼迷糊。
谢青鹤拿起洗过的青枣,咔嚓咬了一口。
“秘书丞阆翫阆大人以‘贪渎’、‘鬻爵’之罪,被革职下狱,清水园已经被查封。”伏传拿出毛巾给谢青鹤擦手,“你如今想回也回不去了。”
阆大人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不可思议地说:“不可能!”
秘书省本就是个清贵的部门,主要负责掌管经籍图书。
你要说他监守自盗偷点孤本珍本啥的也罢了,收缴天下图书的时候,收受些贿赂,把珍本留在世家手中,不往皇室秘书阁台里收缴,那也说得过去。卖官鬻爵?区区一个秘书丞,他拿什么卖?
然而,这话说来哄哄不懂事的百姓可以。
阆家是河阳世家,身在秘书省的阆翫在士林名气极大,算是河阳党的领袖之一。
哪怕阆翫不在阁部任职,以他的身份地位,照样能影响朝廷官员的任免。
这事儿真正让人觉得荒唐的是,阆家底蕴深厚,非常有钱!身为阆家的大家长,阆翫根本就不需要通过卖官鬻爵去捞钱。那点儿小钱,人家看不上。
——在小打小闹的暗杀之后,阉党正式开启了党争的新纪元,无脑构陷!
这就是完全不要脸了。
“不可能,不可能。”阆大人从床上翻了下来,扶着门框走出来,“这不可能……”
对阆泽莘这样蒙受父荫、一路顺风顺水长大的世家公子来说,家里的大长辈就是一座不可摧毁的高山,一直充当着遮风挡雨、绝不可能坍塌的存在。
“我阿祖怎么会被革职下狱……我阿祖是建王的经师,我大伯是东宫的蒙师……天子他怎么会这么对我阿祖……”阆大人捂着裂开的伤口,跌跌撞撞往外走,“我不相信,我……”
担水回来的二郎恰好撞见,觉得这阆大人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可怜。
阆大人马上就冲二郎怒吼:“你快给我找辆车来!”
二郎:“……”
不大爱说话的大郎出手,把阆大人拎回厢房,重新缝了崩开的伤口,灌了一碗安神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