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静连忙举手:“明儿就送来。”
一下午时间,谢青鹤看着庄彤照着前科题目写了三篇制文,稍加点拨,庄彤马上心领神会。
贺静的画则被谢青鹤骂了个狗血淋头,问他是不是这十多天都在偷懒。
贺静吭哧吭哧不敢回答。往日跟原时安混在一起的时候,有空还会捉笔消遣一二。现在老婆孩子都在一起,要给儿子开蒙,还要应付糜大小姐,哪里记得起来画画?
谢青鹤训了他两句之后,又忍不住笑了笑,说:“这于你本是消遣的东西,倒也不必这么认真。随心所至吧。以后也不必来我这里做功课了。他日再来找我看画,一笔千金。”
贺静连忙赔罪:“先生息怒。这几日我是偷了懒,家里妻儿初来乍到,不大适应环境,我就多陪伴了些时候,顾不上画画……”
“你莫不是觉得一笔千金太贵了些?”谢青鹤问道。
贺静被问得一愣:“不是啊,先生,您是生气了,我不得求您息怒么?”
“我没有生气。作画与你不过是个闲暇时的消遣,你喜欢画就画,不喜欢画就撂下。既不耽误你吃饭,也不耽误你谋生。与我来说,关系就更简单了。你画得有进步,我教得有价值。”
说到这里,谢青鹤指了指书案上的山路艰行图:“看你这样的东西,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你若是觉得束脩都交给我了,无论你手生成什么样子,交给我看,我都得替你找补。那以后你兴之所至想要作画请教的时候,就多出些银子。我这就把你从前给的束脩还给你?”谢青鹤问。
贺静连忙摇头:“不必不必。先生,我知错了,我都听先生吩咐。”
这一日,谢青鹤也没有留他俩吃饭,庄彤与贺静在天黑之前告辞离开。
两人才刚刚走出篾条店,庄彤就责怪贺静:“你说话未免太过口无遮拦。先生家事,我等弟子本就不该探问。你问也罢了,还敢对先生行事委婉指点。你几时见先生听人劝告改过自己的主意?”
贺静还沉浸在被先生训斥的沮丧中,突然被庄彤责问一句,他才想起午饭时发生的事。
“先生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吧?我今天是真的手生,好多天没正经画画了,不独这十几日,在京城那两个月我也没动过笔墨……”贺静哀叹了一声,“先生他不是责怪我中午说话。在京城我们什么事都说过,他也没有生气。我觉得,他就是这样的脾性。”
庄彤知道他们在京城一齐经历了很多事,没能参与的他只能默默不语。
贺静又嘀咕:“我们这些活在凡尘俗世里的匹夫呢,遇到事情就是想解决掉。姐姐们吵架很烦对吧?那就哄啊骗啊吓唬啊,让姐姐们不吵架不就行了?他就自己搬出来,还不让姐姐们知道他为什么搬出来。徒弟耽误了功课没有专注课业,拿起戒尺打啊,罚一天画三十张,画到哭……以后不就不敢再懈怠了么?他就是……不画就算了,我也懒得看,以后都别拿来看了。客气,尊重,体面。也很……让人伤心,不是么?”
庄彤想了想,说:“若你老老实实做了功课,今日就不必伤心了。”
贺静被噎了半晌,才吭哧吭哧地说:“我错了还不行吗?”
庄彤出门之后就坐车回家去了,贺静则还要去小院接老婆孩子,糜氏出门就把贺颛塞给了奶娘,自己上了贺静的车,马上就给贺静汇报情况:“二娘和幼娘吵架了!”
贺静意兴阑珊躺在车上,哼唧道:“多新鲜的事。”
糜氏凑近他身边,说:“是为了她们爹娘的事。二娘说担心爹娘,幼娘就和她吵了起来。先生也是有趣,听见她们吵这个,当天晚上就溜出去了——听二娘推测,他是跑去以前的老屋子里睡了一夜。那地方连个被褥都没有,他也住得下去啊!”
贺静马上起了警惕之心,没好气地说:“你拐弯抹角想说什么?趁早给我打住!”
“我能说什么?你这师帖都递了。”糜氏哼了一声。
贺静闭眼不语。
“我也不说其他。你就不怕颛儿有样学样,以后也这么对你?”糜氏低声道。
贺静倏地睁开眼:“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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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静回家之后,挑灯夜战,一夜画了三幅山水图,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拍篾条店的大门。
他倒是想画三十张出来,奈何时间不允许。贺静红着眼睛耷拉着肩膀进了门,谢青鹤还在做早课,鲜于鱼招待他吃了两个糯米包油条,说:“这个真好吃。别地儿没有。”
等谢青鹤做完早课,洗漱更衣出来时,鲜于鱼服侍谢青鹤吃早饭,贺静就拿着自己的三幅画赔罪:“先生,我真的知错了。你就开恩原谅我一回?”
谢青鹤丝毫不为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