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屋内,常夫人衣衫整齐,仆妇也都安静地守在各处,都没有休息。
伏传早知道会发生这一切,也私底下向常夫人透了风。
听见陈纪那一句“去请夫人”,常夫人低头一笑,带了些自嘲。
她对伏传说:“你说得对。我与他,不能好好说话,不能彼此敬重,连最初的互相保全都没有了。他呀,十年前,他是肯为我舍命的郎君。如今……再不是了。”
“点灯。”常夫人吩咐。
仆妇们很快将屋内灯火点燃,常夫人走出门时,长簪璀璨,玉佩玎玲。
陈纪看着她衣冠楚楚的模样,竟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说:“夫人没有睡下。”
“郎君不也穿戴整齐么?”常夫人走到陈纪跟前,屈膝躬身,合掌施礼,“妾随郎君归家。”
陈纪见她做小伏低的模样,正要嘲讽她几句,也是他夫妻二人近年的日常。哪晓得常夫人施礼之后就站了起来,神色淡淡地告诉跟出门来的伏传:“隽儿,你与大兄说说,门前派两个认识阿母的将军听差。”
陈纪脸色一僵。
他只想着要拖常夫人下水,要让常夫人与他一起品尝失势的滋味,却不想夫妻处境并不一样。
伏传走了出来,向乌存和陈先义施礼,说:“我会去请大兄的手令,义叔、乌将军不必为难。”
乌存连忙说:“原也不敢对纪郎不敬。”
陈纪与常夫人带着仆妇们离开之后,乌存负责押送,陈先义则留了下来。
伏传很意外:“义叔,还有什么事么?”
“仆想着隽郎是不是要回府?更深露重,带人护送一程才好。”陈先义并没有得到谢青鹤事先的命令,只是做老了人情,顺手讨好罢了。
伏传也不拒绝他的好意,说:“恰好我要带个小孩子回去,劳烦义叔帮手。”
※
伏传抱着孩子回家时,屋内灯还亮着。
素姑有奶孩子的经验,也确实照管过生来体弱的陈丛,把孩子交给素姑照顾,伏传也很放心。再者,有个奄奄一息的孩子吊着素姑,她也没空时时刻刻盯着谢青鹤了。简直是一箭双雕。
素姑把孩子抱走之后,伏传解开外衣,钻进谢青鹤的被窝,嘿嘿直笑。
“笑什么?这么开心?”谢青鹤习惯地翻身,将他圈在怀里。
“这么晚了,大师兄还在灯下翻书,突然就不怎么爱惜眼珠子了。”伏传说。
谢青鹤把那本没怎么认真看的书丢在榻边,目光落在小师弟身上,低声承认道:“就是在等你。舍不得叫你离开。”
伏传鼓着劲儿要拆穿大师兄的口是心非,哪晓得刚见面谢青鹤就举手投降了,他有点找不着点,又觉得很甜蜜,放松地歪在大师兄怀里,说:“大师兄说要软禁他,我就知道是想卸了他的爪牙,不让他有机会伤害阿母——自然也不必我亲自去守着阿母了。”
谢青鹤说:“你想要守着常夫人,我也不曾叫你回来。”
“对,对,不曾叫我回来,只是大半夜不睡觉,灯下翻书等着我而已。”伏传窃笑。
谢青鹤只是用手在他背脊上轻抚,默默享受着此时的相处。
伏传被他摸得懒洋洋地说不出的惬意,也不想闭眼睡觉,就勾住他胸前的衣带,翻来翻去玩儿。
两人安安静静地待了许久,谢青鹤才轻声说:“非要给你寻个父慈母爱的来处,是我的执念,我的狂妄,给你惹出这么多麻烦。小师弟,我知错了,你不要与我计较。若是为你做些什么就能赔罪,你只管告诉我——我只怕不管做些什么,都不能使你释怀。”
伏传被他搂在怀里,凑近耳畔切切说了这两句话,拼命眨了眨眼睛,泪水还是流出来了。
谢青鹤看见他的眼泪都懵了,一边用手给他擦,又将他搂进怀里,安慰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师弟,我……凡事都想得仔细,唯独你这件事上,我太狂妄了。不是不叫你哭,你哭吧,伤心就哭一会儿,是师哥不好,师哥对不起你……”
谢青鹤正低声赔罪,感觉到怀里的小师弟不安分,非要从他怀里□□,他也有些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