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微微一笑。
相州位置太偏僻了,陈家不可能在相州定鼎称尊。
但,相州的百姓怎么办呢?辛辛苦苦供养三军,终于打得天下,却让别地安享荣华,公平吗?
历史上的陈起就曾下令驱赶王都百姓,给迁居到王都的相州百姓腾地方。留守在相州的百姓也享有永世不征徭役、课税减半的特权。从这一点来说,陈起对“自己人”是非常慷慨的。
现在“陈起”已经不在了,不管是上官时宜还是谢青鹤,都不可能干出驱赶王都百姓的事来。
——把农神沈俣放在相州治农数年,就是对相州百姓最好的报答。
田文又问:“郎主既然将青州封予小郎君,小郎君何不自请青州令?”
谢青鹤很意外他会这么提议。
“天无二日。”田文说。
秦廷已经不再是陈家称帝的阻碍,攻下王都是计划之内的步骤,很快就要进入分猪肉环节。
谢青鹤毕竟年纪小,没有怎么参与打天下的过程,在诸多悍将骄兵之中,他没什么影响力,偏偏又是陈起唯一的儿子。到时候各方面撕扯利益,说不得就要到处走门路,他要是不小心牵扯了进去,得不偿失。
而且,陈起才四十出头,年富力强,坐拥四海,骄傲与跋扈必然蹿升到巅峰。
谢青鹤若使用少君的身份跟在他身边,随着谢青鹤一天天长大,陈起又没有彻底老朽,父子之间必然会发生撕扯。唯唯诺诺会被朝野看低,认为没有作为。稍微冒头又容易得罪君父。
不如躲得远一点,不要一个锅里刨食,免得筷子跟勺子打架。
反正陈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且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儿子。一切终归都是小郎君的。
如果此时在正殿的不是上官时宜,而是陈起,谢青鹤会很认真地考虑田文的建议。幸运的是,这事没有如果。谢青鹤伸手拍了拍田文的肩膀,温和地笑说:“父慈子孝,上下不疑。”
田文看着他充满自信的双眼,不知道一向聪明的小郎君怎么就开始犯蠢了。
谢青鹤只好违心地向他保证:“我会小心。”
田文摇头叹气地走了。
各人都已离去,屋内只剩一片狼藉。
伏传歪着头哈哈笑道:“多少人等着看父子相残,全都要惊呆了。”师父对大师兄的宠爱信任,古往今来多少亲父子都不能够。大师兄说雪是甜的,师父都会抓一片来尝尝。
谢青鹤起身整理衣袍,回头看他:“我去阿父那边说事,你去不去?”
伏传这才一骨碌爬了起来:“要去!”
第270章 大争(82)
谢青鹤去正殿向上官时宜禀告了任命沈俣之事,借着沈俣欲回相州治农的想法,顺便商讨了新朝定都一应事宜。上官时宜的态度很明确,我都没意见,一切你说了算,照从前的规矩来。
伏传毕竟年纪小,没经历过大师兄代掌门的时候,听得一头雾水。
从前是什么规矩?
谢青鹤被上官时宜捉壮丁处理文牍事,谢青鹤就捉了小师弟代笔,师徒俩闲坐喝茶聊天。
好在这些日子事情不多,处理得也很及时,伏传很快就做好票拟,呈谢青鹤翻看。
既然是大师兄差遣办事,伏传做得非常细心,严格按照后世内阁处理政事、交皇帝审决的规矩做事,票拟条陈细心整洁,前因后果、利害分析都简略切要地写了上去,文牍工作非常漂亮。
谢青鹤非常得意自豪,忍不住专门拿给上官时宜翻看,说:“阿父裁决,儿从旁手记。”
上官时宜懒得干活,倒也不是不通人情世故,大徒弟得意献宝,他接过来瞥了一眼,只见小徒弟一笔字写得工整清隽,文法简洁,词章有度,也不免夸了一句:“转头去学你大师兄的字了。”
伏传就像一个被全体先生夸奖表扬的小学生,乐呵呵地坐在书案边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