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传不再坚持,顺从地答道:“哦。”
“她不是爱财贪婪的品格。”
谢青鹤还记得在他还小的时候,姜夫人给了他一匣子明珠,叫他去讨好白芝凤,陈起的妾室们要首饰绢帛,也都是姜夫人从私库里赏赐:“我今日见她,项上的珠串也老旧了,不如往昔那么珠光熠熠。”
陈家的势力越来越大,姜夫人的日子却越来越不好过。
当初姜夫人从娘家带来的陪媵、家人,全都死在了相州,她则被软禁在家。没有人替姜夫人打理陪嫁的产业,姜夫人也生无可恋,三三俩俩全都贱卖了。
当时谢青鹤去了恕州找陈起,要替姜夫人求情,并不在家。
伏传则始终记得姜夫人打过常朝的旧事,对姜夫人不说仇恨,反正是不那么上心。等到姜夫人贱卖产业的消息传出之后,伏传才吓了一跳,连忙带着常朝去把姜夫人的田庄作坊都买了回来。
然而,买回来容易,还回去就不容易了。姜夫人哪可能占小孩子便宜?坚持不肯收。
这些年伏传也常常给姜夫人送分红。但是,谢青鹤一会儿一个想法,他只管坐在家里嘴上哇哇,伏传就得掏钱出方案请常朝去实现,盈利虽多,投入也不少,姜夫人在银钱的花用上肯定就不如从前那么宽裕。
谢青鹤叮嘱道:“早前办作坊的时候,她也出钱入了股。过些日子你盘点盘点账面,除却下一步必要的花用,倘或有余裕,让九阳给她送些‘红利’去。”
不等伏传说话,谢青鹤伸手抓了抓他的脑袋:“想是我平时花得多了,难为你了。”
伏传就怕大师兄怪罪他怠慢了姜夫人,闻言放下心中大石,说:“这地方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得从头开始,前期花用是有些大。好在堂馆那边搭了班子,以后都叫朝廷连本带利还给我——我明天就叫舅父给夫人送钱去。”
“你就这么记仇?”谢青鹤不禁失笑,“好师弟,你就放她一马吧。”
今日姜夫人才有囤积居奇之嫌,明天伏传就去给她送钱,这就是明晃晃地敲打和羞辱。
昔日姜夫人蛮横抢夺侄儿,强压着常朝跪地不起,使人生生打坏了常朝的脸——哪怕常朝的脸已经被谢青鹤用药膏祛除了疤痕,常朝自己都不认为昔日之事是多大的仇恨羞辱,目睹一切的伏传却始终耿耿于心,不能忘怀。
谢青鹤亲自求情,伏传也不愿违背大师兄,爽快地答应:“好吧,过些日子再送。”
伏传披上新得的披风,点了一盏灯笼:“我去找堂兄了。大兄早些睡,不必等我。”
谢青鹤将他送到殿前,道声辛苦,目送他远去。
在青州大肆采购粮食的是望月宫的奴婢,打的也是姜夫人的旗号,毕竟要叫伏传的小金库去会账,寻常人空口白牙哪能赊欠来这么大笔的款项?
但是,就谢青鹤在望月宫察觉到的细节,他认为囤积粮食的很可能不是姜夫人。
——在他去望月宫之前,姜夫人才知悉此事,这使得姜夫人非常愤怒,与人发生剧烈冲突之后,她才采取了紧急措施,让常夫人马上带着望月宫的家婢、家仆出宫去搭棚子放粮。
姜夫人的心腹仆婢在相州都死光了,陈起的妾室也都被早早地遣散了去。
那个打着姜夫人的名号、大肆囤积粮食,还被姜夫人死死护着的人,还能是谁?
答案呼之欲出。
常夫人。
只有常夫人能打着姜夫人的名号,肆意取用常朝掌管的属于伏传的小金库,也只有常夫人能让常朝对此闭嘴不语,能让姜夫人强行庇护。
谢青鹤也不想拆穿此事。
“利叔。”谢青鹤唤来陈利,吩咐说:“让常朝明天午后来一趟。”
陈利不问缘由,径直领命:“是。”
※
伏传忙到半夜才回来,原本想歇在外间,谢青鹤在屋内问道:“回来了?”
他才把脱在外边的木屐蹬上,手持烛台进屋。谢青鹤掀起一角薄被,伏传连忙吹了灯,熟练地钻进被窝,歪在谢青鹤怀里,调整好位置将手搂了上去。
谢青鹤也将手搭在他身上,两人话都不曾多说一句,各自心安地闭眼睡去。
次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