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二娘也跟着舒景在京城住了一辈子,做了一辈子的“吃饭营生”。
庄彤病逝之后,舒景送庄彤灵柩回羊亭县,直到庄彤下葬之后,他才问蒋二娘:“姑姑,我求主人写一纸婚书,好不好?”
蒋二娘皱眉道:“不好。”
舒景也已白发苍苍,胡须微微颤动:“为……什么?”
“良贱不通婚。你是罪籍,我们怎么能成亲?”蒋二娘说。
舒景默默地张了张嘴,半晌才说:“庄少爷做了这么多年首辅,姑姑觉得,我还能在罪籍么?”
蒋二娘更吃惊了:“你不在罪籍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庄少爷入阁那一年就替我销了罪籍。”舒景说。他以为蒋二娘知道这件事。
蒋二娘气得满头银簪摇晃:“我若是知道,早就成亲了。说不得还能生个胖娃娃!你现在才告诉我,我牙齿都掉了五颗了,哪里还能生娃娃!你真是个坏东西!”
舒景承认自己很自私。
他前半生背负的罪孽太过沉重,没有人给他判下刑期,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像人一样活着。
他守护了庄彤一辈子,看着庄彤澄清吏治、调理山河,看着庄彤将腐朽的官场一点点修补,看着庄彤每一天每一刻都在为治世努力,他作为庄彤的侍卫,保护者,也算是在用仅有的一份力尽微末之功。
直到庄彤歪在书房失去呼吸,直到庄彤的灵枢从京城回到羊亭县,直到庄彤入土为安。
他才觉得,自己可以不再做罪籍的奴婢,可以堂堂正正地去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
只可惜,他和她都已白发苍苍,韶华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