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海嗓子有些堵,伸手就把烟摸了出来。意识到这里不能抽烟,又揣回兜里。
他脑子里在飞快地思索着,想替李东兴找个理由,让李莫相信自己的亲爹如此地没下限,并不因为他是个混蛋。可李东兴他就是个混蛋,因此他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还是没话可说。
“项海哥,”李莫忽然凑得很近,用最小的声音问他,“我爸那病,是因为吸毒才得的吧?”
“什么?”项海怀疑自己听错了。
忽然提高的声音把李莫吓得一激灵,立刻缩了回去。旁边的几个人也都朝这边看过来。
项海赶紧又压低了音量,“这是谁跟你说的?”
李莫看着他,怯怯地,“没,没有谁说。因为我看我爸毒瘾犯了的时候,就,就跟生病似的。现在他真的病了,我就想...”
“李莫!”项海一下子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又险些失控。
“项海哥?”见他脸色发白,李莫就更害怕了,“你,你怎么了?”
项海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上下起伏着,额角都渗出了汗珠。好一会儿,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这才松开手说,“对不起。”
李莫把手缩回来,看着他有些担心,又有点忐忑,“项海哥,是不是,我说错话了?”
“没有,没你的事儿。”项海用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渐渐恢复了正常,“对不起,是我太大声了,吓着你了吧?”
“我没事。”李莫觑着他的脸色,扯过一张纸巾攥在手里,很快就被拧成了麻花,“项海哥,要不今天就不看我爸了,我先走了。”
然后就站了起来,“谢谢项海哥请我吃饭,还有那个玩具。”说完就去拎她的书包。
“等等。”项海伸手拦她,又把人按回到座位上,“再陪我坐会儿吧。”
说起李东兴毒瘾发作,小姑娘那平淡的神情让他揪心。
哪怕撒谎说自己吃过早饭时,她还会口齿打结,就好像做了什么错事。可提到那种丑陋到令人窒息的画面,却接受得坦然。
不是她不懂是非,只是她的世界本就是颠倒的。
在她的世界里,爸是用来躲的,妈是用来打的,而自己,天经地义就是被用来忽略的。
习惯于此,会觉得外面的世界大差不差,也就那样。
直到有一天,当她发现,原来别人的爸妈,每天晚饭后的散步,是要手牵手的;原来别的女孩儿,是可以因为早餐不合胃口而闹脾气的;原来别人的爸,不但记得女儿的生理期,还会亲自给女孩儿煮红糖水。而不是让女儿为了买一包卫生巾,硬着头皮向一个只见过两次面的成年男人伸手去讨十块钱。
原来别人的世界竟是这样的。
连自己最拿得出手的回忆,在别人眼里都像默片时代的喜剧电影,夸张到尴尬,滑稽到心酸。更别说那些连她都觉得上不得台面的日常。
那时她会卑微到连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也许现在还不算晚,让她试着去看一个平凡却值得去追求的世界。
项海轻轻搓着手,小心地筹措着语言,“李莫,吸毒,是不对的。但你爸的那个病,跟吸毒应该没什么关系。任何人都可能生病。有些病治得好,有些病还不行。”
“至于他犯毒瘾的样子,”项海又放低了声音,“你试试看,能把它忘了么?”
小姑娘皱起了眉,像是在试,又像是不太理解他的话,“项海哥,这东西...也忘不了吧。”
“你试试呢?”项海鼓励地看着她,“对了,你喜欢花么?”
“什么花?”
“什么花都行。你想想,花多好看啊,那么多颜色,还有那么好闻香味儿。”
李莫翻着眼珠,就那么想了一会儿,“嗯,还行。”
看她对花好像没什么兴趣,项海就又问,“那咱不说花了,你喜欢什么?或者你觉得什么东西最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