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能说话么?”
“够呛。”张晓伟撇了撇嘴,“就在那哼哼呢。”
邢岳来回踱了两圈,像在思考,又像在拖延时间。他的确不愿意进去。
医院这种地方,他很不喜欢,能不来尽量就不来。
他甚至更情愿去凶案现场。
那里的残忍很直接。血腥,恐怖,腐朽,恶臭...但都不如医院让人来得绝望。
如果可以选择,他希望自己的生命能终结在某个亡命徒的枪口下,也好过像沙漏里的细沙,留不住,又肉眼可见地在医院的一张病床上慢慢流逝。
“走,进去看看。
李东兴趟在病床上,盖着个被子,干瘪得像出土文物。闭着眼,似乎已经丧失了意识,只余下痛苦,格外清晰地盘桓在他的脸上,扭曲着五官。
“李东兴,李东兴?”张晓伟在床边叫他。
“喂,喂!”又晃了晃他的胳膊。李东兴这才哼哼了两声,仍没睁眼。
“啧,够呛了。”张晓伟回过头,冲邢岳瘪了瘪嘴。
邢岳往前走了两步,也站在病床边。他觉得李东兴比昨天在楼顶时,更丑了,是那种毫无生气的丑。
“喂,李东兴,”他叫了一声,“你和了,自摸清一色,这把还你坐庄,这么多钱都不要了?”
李东兴又哼哼了两声,同时眉心动了动,像是努力想睁开眼睛。
张晓伟竖起大拇指,“邢哥,还是你有办法。”
邢岳从旁边拽了把椅子坐下来,“李东兴,我知道你能听见。那血你还换不换?李莫我都给你领来了,就差你说的那大爱无疆的大夫了。怎么联系他?你告诉我,我帮你把他找过来。”
李东兴一点点睁开眼,一边哼哼着,一边似是要说话。
“你说吧,”邢岳又往前凑了凑,“我听着呢。”
“打,打针,”李东兴气若游丝,发出的声音仿佛一口气就能吹散,“再给我,打一针。”
“你不打算治病了?”
“打针。”
“你想死还是想活?”
“打,打针,快点。”
邢岳缓缓直起身子,沉默了一会儿,又最后看了他一眼,站起来走了。
结束了,这人已经彻底放弃了。关于他的一切即将结束。
来到病房外面,邢岳对张晓伟说,“你在这等着,我过去找大夫聊聊。”
从李东兴嘴里是套不出什么东西了。如果真有他所说的那么一个人,说不定也接触过别的患者,甚至医院的医生也能有所耳闻。
“换血?”一个看上去挺年轻的医生接待了他。听明白来意,医生先是一愣,琢磨了片刻,便换了副很轻松的口吻说,“不是吧警察同志,这事儿你也能信?”
邢岳没吭声,只是用眼神问他,“你看我像闲的陪你扯淡的人?”
接收到目光,年轻医生讪讪地笑了笑,“这,这话啊,十有八九是那个叫刘长明的神经病说的。”
“神经病?”
“是啊,”年轻医生耸了耸肩,“正常人谁能干出这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