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墨僵硬的肩膀忽然又软了下来,在叶天匪夷所思的目光下,突兀地他又换回了柔和的语气:“案发后,我私底下和你老师谈了谈,你的成绩最近下降得很严重,是因为失眠吗?黄霸天,哦,就是那个每天偷看你的男孩,也是目击者,他见你每天晚上都在玩电脑,电脑有那么好玩吗?难怪成绩下降这么多。”最后语气变得严厉,像一个责备孩子的父亲。
电脑好玩,电子游戏,虚拟世界,对青春期的孩子诱惑力是巨大的,而女孩却用尽全身力气摇头,她像是在陆地上无力的鱼,不停地张合着嘴。
她没了歇斯底里,只能勉强张开嘴用口型,无声地辩夺:“不是,不是,有人……不是我……”
舒墨摸了摸下巴,想了想:“你意思是有人,每天晚上半夜进你家,去把你电脑打开了?”
叶天大力点点头。
舒墨笑了:“不可能,黄霸天没有说过他看见过其他人,好孩子不能撒谎。”说完,他用手指轻轻点了下叶天的鼻尖,像是家长无可奈何地教育自己的孩子,甚至还有一些宠溺的感觉。
叶天激动地摇头又点头,伸出手指,使劲抠着舒墨的掌心。
舒墨收回手,摇头一笑,问:“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叶天咽了口唾沫,摇摇头,过了会儿,又点点头,张开嘴,发出嘶嘶的声音,像是煤气泄漏一样。
她说:“幽灵。”
第102章 夜半门外婴啼声(六十八)魔鬼
舒墨闭上了嘴,他垂下目光,在床边翘起二郎腿,两条腿轻轻晃了晃,他低声重复了一遍:“幽灵。”
这两个字他反复咀嚼了会儿,玩味的语气让人觉得仿佛这个词十分有意思,舒墨转过头,手伸向前方,落在了叶天的脸上,遮住了那双满是恐惧的眼睛。
“是你做的吗?”舒墨没头没脑地问了句,目光落在叶天的脸上,仔细第端详着她的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
叶天没回话,这会儿她的嘴泛着紫青色,不停开开合合,她神经质地重复嘟囔着那个词,浑身都在颤抖,她害怕极了,不像是在装。
小张站在一旁,不时地查看时间,出声提醒了句,被舒墨摆手干脆打断了。
“是你做的吧。”舒墨没问了,直接点出了他想说的。他想起那个现场,凌乱的脚印,满屋子的血迹,还有腥臭的味道,这个做法太混乱了,手法也过于稚嫩,不像是个连续做了五六起连环灭门案的杀手。
同样的一句话,舒墨和林潇潇的语气差太多,后者歇斯底里仿佛王者,前者像是在无奈的叹息,一个长者对小辈的痛惜。
叶天感到茫然,她看向舒墨,表情真挚既无辜又天真无邪。她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男人跟她说些什么,她也不懂他要表达什么。
舒墨很有耐心,做了假设:“你割了很多刀,其实你也想快点杀死他们,但是他们一直在反抗,太烦了,这些人实在不太听话,只要安安静静等血慢慢流光,这样又省力,又不会出大动静。又不听话,又妄图反抗,还有人居然企图说些有的没的想要感化你。其实现在你心里很舒畅吧 ”
叶天恢复了些自我控制能力,眼神不再涣散,她用尽全力摇了下头。
“不是你?”舒墨疑惑了,“我猜错了吗?”
“不……不是我……”这句话声音接近了气音,叶天神经质地咧开嘴,眼睛里却慢慢地蓄起泪花。
“我不信。”舒墨笑得像只狐狸,他一只手覆盖在另一只手上。
叶天注意到他的手指,不像男人的骨节分明,而是每根手指头都均匀裹了层嫩肉,手指又细又长,像是五根大葱一样,光是看着,就让人口味大开。然而她的手指因为忽然消瘦,只剩下了一层皮,紧紧地裹在骨头上,把每一个骨节都给露了出来,真丑,丑得难看。
她望向窗户,窗户上倒映着她的模样,现在她已经不成人形了,浑身上下像是裹了层皮,干瘪的胸部,扁平的屁股,两腮寡瘪,没有一点女人味。她几乎认不出自己。
叶天参加了明日之星,在比赛里表现才艺的时候,她演奏了一首古典乐,说实在的,这种音乐已经很难让快餐都市人感动了,加上现在的人弹钢琴许多并不是热爱,而是被迫,弹奏的曲子寡淡无味,让人昏昏沉沉差点睡过去,她表现平平,几乎被刷了下去。
主持人需要的不是你多厉害的才艺,需要的是应变能力和对把控全场节奏的把握。
舒墨回想那一天,年轻的孩子们上台,总是喜欢做明星,努力表现自己,不甘心做绿叶。叶天在台上太用力也太主动了,不时抢话,尬笑,找存在感。很快,就领了一张下次比赛的观众票。
那天她母亲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明显是失望透顶,自己一个人甩掉女孩走了。
那天女孩很失落,孤零零地现在大厅里,背影寂寞萧瑟。
舒墨想起叶天掘强不服输的一面,突然又换了话题:“我前几天因为一些事情,去了你朋友家,在她家里翻了翻,找到很多有趣的东西,算命娃娃,奇怪的骰子,有个丑陋的布娃娃,短头发,是个男娃娃却穿着裙子,被挖了眼睛,脸上被画了把叉,腿也被割断了……跟着我又去你的学校,找到你的课桌……刻了一张人脸,结果又被划掉了……”
轻柔的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来,叶天嘴角微微动了下,目光中有几分不甘心和愤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