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逃脱围堵,警方大为恼怒,继而加大警力准备在全城里布下天罗地网。可把大巴车的行驶路线一一汇报在地图上标注后,很快有人反应过来,这大巴车的目的地居然是市公安局。
与此同时,警务指挥中心接到了来自电视台的电话,驾驶着大巴车的嫌疑人陆阳方才抽空拨打了媒体热线,自称带着人质准备投案自首,陆阳平静的声音从录音里放出:“……大巴车里有人质……对,我是去自首的。”
得到陆阳自首的消息,市局内外顷刻乱成了一团。
媒体首先得到嫌疑人要携人质自首的消息,继而情绪高涨誓要争第一手新闻,聚集在市局门口的记者媒体越来越多。
而警方却担忧,说不准陆阳自首的消息只是虚晃一招,他很有可能是知道了孙周兴即将释放的消息,打算最后来个破釜沉舟再次在市局门口引发大事件。
这边警方组织人员紧急疏散市局门口滞留媒体,而媒体为了争得第一手新闻不肯离开,双方吵得不可开交,现场陷入一片令人头痛的混乱。
外面沸反盈天,里面却是万籁俱寂,三楼审讯室里,冬宁低着头出神地盯着地面。
这是一间年代久远的审讯室,招待过许多罪恶深重重型罪犯,墙面上还留着坑坑洼洼的抓痕和拳印,光秃秃的水泥地板上有大小不一的裂痕,沾满了岁月沧桑的味道。直到四年前一名内部举报的贩毒在审讯过程中突然毒瘾发作,先是大小便失.禁,随后两眼冒血丝拿头不要命的撞墙,东折腾西倒把,把整个审讯室弄得一塌糊涂。
因祸得福,审讯室重新翻修了一次。墙面重新刷了层白灰,地上也铺上了程亮的白砖。天花板上也安装了最新的监控器,会随着监控室里人的指挥缓缓移动。
这是冬宁从省城开完会回来打报告申请的,死皮赖脸和领导磨了一上午的嘴皮。崭新的机器安装上的时候,整个公安局都轰动了,所有人都好奇地跑到监控室里打量这个新科技。
大家伙感慨终于可以摆脱老式的支架式摄像机,就是审讯的时候老爱出问题,打个比方,每次到了和犯罪分子斗智斗勇的关键时候,监控就立刻出问题,等恢复的时候,那罪犯莫名其妙的鼻青脸肿。
墙上的排气扇“咯吱咯吱”转动着,今天的监控没出任何问题,冬宁的那身制服已经换下,穿了套商场大甩卖的大了一个号的运动服。审讯人员坐在对面,两眼凝重地握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右手边桌上放着杯溢着香甜气味的牛奶,是刚才拿来的,还冒着暖呼呼的热气。冰凉的审讯室里,透着矛盾的温馨味道。
冬宁两手交握放在膝盖上,整个人仿佛被吸干了全身的精气,佝偻着背看着鞋尖,一动不动。
审讯的刑警年纪很大,双鬓都泛白了,曾是冬宁的直系领导,在纸上落下最后一个字他放下手里的笔,叹了口气:“冬宁……喝点吧,一天没吃了。”
冬宁好似没有听见,不知道陷入什么样的思路里,但老刑警知道,他能听见。
第460章 残缺器官的遗体(一百零二)黑客
老刑警犹豫片刻,把眼镜放下,揉了下略微干涩泛红的眼睛:“冬宁,累了吧,这么多年,实在太苦了。我作为你的领导,我得承认,我有责任,我犯了大错,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关心过你的生活。你是个好孩子,特别好的孩子,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你那种冲劲,韧劲,两眼都在发光,我当时就觉得你将来会成大事情……可怎么会是这样的事情,你为什么不说呢?那么大的事情,不该让你一个人扛……你说出来,大家帮你扛,就算是拼了我这条老命……”
话没说完,老刑警先哽咽了,他欲盖弥彰地干咳一声,稀疏眉毛皱起,嘴角扯起一抹勉强的笑:“我已经老了,半条腿踏进坟墓里,就等着退休了。那败家儿子早就成家立业,有了媳妇忘了老的,老伴也去年肺癌去世,我已经了无牵挂,这件事要做该我做……你还那么年轻,大好的前途,未来,一时犯糊涂毁了自己一辈子……陆阳那老鬼,他、他不知道吗?”
冬宁握住的手指僵硬了一瞬,轻轻地抽了口气。
他十来年苦苦追寻母亲失踪的真相,几乎透支了所有的生气,活生生逼成了被仇恨支配的奴隶。三千多个日夜他挣扎在权力命运的苦海里。他见过权力欲.望的最顶端,离灭绝人性的行为近距离接触过。
道德法律两条线悬在眼前,下面是游动着火海的无底深渊,他一路上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前行,企图把深渊里的魔鬼触目惊心的行径暴露在人前。可直视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无时无刻地凝视着他,魔鬼巧言令色善于伪装,以正义为名吞噬了他,把他拉下了地狱。
最终,他也成了自己最痛恨的人,脱下了战袍陷入囹圄,和往日的自己站到了对立的一面。
人生百态,自己选择的路,无可奈何。
本来他打算一死了之,最终却做出了活下去的选择,用余生忏悔为自己的罪行赎罪。所以到了审讯室后便毫不保留的把自己多年来查到的资料,包括无法作为证据的所见所闻也都全无巨细的交代了。
可惜他一身穷苦,没有存款没有房车,铃铛入狱后一穷二白,除了一副皮囊一无所剩,无法补偿因为他受伤的兄弟们。
到最后,他还念着在医院的那些女孩,想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身体恢复了吗?精神状态好了吗?
老刑警艰难地深吸一口气:“那些女孩很安好,现在有专门的人员看护她们,家属也都联系上了……冬宁,我们一定会尽力的,我们会查出孙周兴的罪行,不让他逃脱制裁。我了解你,你做错了,对那些躺在医院的兄弟们感到愧疚,想要尽力挽回……”
冬宁头低得更低了,盯着自己那双满是裂口的手,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他以“正义”为名怀着满腔热血行事,却从没想过这会害了很多无辜的人。
“你和陆阳姚大江策划了绑架案,目的很简单,想借用民众舆论来唤起各界关注和司法正义。”老刑警沉声说,“但一切到后来太脱离了轨道,那名为了逃跑在门口引爆炸弹的黑客,他明显别有用心,利用你们急切想要复仇的想法在做不可告人的事情。冬宁,你知道他搞的那场投票吗?那关于人生死的投票?你们也赞同吗?”
冬宁一愣,脱口而出:“生死投票?”
老刑警细细打量着冬宁的神色,冬宁凹陷的双眼出现一丝茫然。